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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哪来的公平？
即使是人人都要面对的死亡，在金钱面前也要分着三六九等。
做工精美的灵牌，穿着考究的吊唁人群，即使是不喜攀龙附凤的张平，面对逝者家属时，脸上也不自觉的装出几分悲痛之意。即使逝者已经过了百岁之龄，是当之无愧的喜丧。
送走了死者的家属，张平便不再伪装。一脸喜悦的走到了殡仪馆的中心，拿起了麦克风。
“各位，最近辛苦大家了。大家顶着疫情来上班，给逝者一份体面，也算是维护了社会的安定。我张平也懒得讲什么虚的，大家收拾完卫生就到财务那里领钱。一人一千！”
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张平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嗐，虽然是挣钱了，但咱这工作性质，还是低调一下。这年头，人人都有个手机。让别人给咱录下来发到网上，肯定骂咱们这群人挣死人钱还这么开心。”
看着身边压低笑声的众人，张平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这几天活儿多，就多辛苦大家了。我这个人话少，心意都摆在事儿上。馆里效益好了，你们的奖金，一分都差不下！”
交代完事情，张平便准备离开。看着手中的大众车钥匙，怎么看怎么嫌弃。心想着忙完这几天，得去市里的奥迪店看看。打开车门正要上车，车门却被突兀而来一只手给关闭。
张平回过头，叹了一口气。
“我的姑奶奶，您这一点动静怎么都没有啊。咱这儿是殡仪馆，你是想把我吓死吗？”
“我的厂长大人，要是这么点小动静就把您吓出个三长两短来，您就趁早改行吧。”
关门的女人岁数不大，一头短发以金色为主，黑色，粉色和绿色也各有各的地域。张平不懂化妆，却也知道这女人的妆容叫做哥特妆。眼部雀黑，尖钉耳环和项圈，挺好看的小姑娘非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太妹模样。
“小雅，说吧。您有什么大事。停尸房诈尸了？”
“快了，我听到他们说，嫌弃住的地方太挤了。再来人他们就砸了你这黑心商人的破殡仪馆。”
被唤作小雅的姑娘本命叫刘雅湘，今年二十五岁。是这家殡仪馆的入殓师。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在此工作了三年，比张平这个两年前继承祖业的馆长资历还老。
“挤挤就挤挤吧。咱这的人，民风淳朴，想来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小雅，你知道吗，塞北市殡仪馆，早就没地方了。尸体摆了一过道，看管的保安都被瞎疯了几个。咱这不还多少有几个位置嘛。”
“您就不怕，拉回来点什么馆里镇不住的东西？据我所知，您家传的本事，您是一点都没学啊。”
张平听着小雅的戏谑，笑了笑，毫不担心的说道：
“你知道咱这小镇为啥叫抚冥吗，就没有咱这儿送不走的人。再说了，你这年纪轻轻，思想怎么这么迷信。我家世代干这个，就没听过哪位祖宗被鬼吓死。新时代了，火炉一点，谁来都是魂飞烟灭！你呀，别嫌弃活多辛苦。人总共就这么多，这会是旺季，过了这段时间就是淡季了。有的时间是休息。”
望着疾驰而去的车影，小雅掏出口中的棒棒糖，摇摇头笑了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豁，茅台。老李你从谁坟头顺的啊。还是市里好，贡的酒档次都这么高。”
张平来到塞北市殡仪馆，就被老李安排到附近的一个小饭馆。
“放屁，我老李是那种拿贡品招待兄弟的人吗？”
见张平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老李接着说道：“都请你喝茅台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怕咱就换成二锅头。”
说着，老李就要招呼店员。
“怕？你以为我是你们塞北市的人呢？活人能被死人吓死。我一会儿开车呢，就不喝酒了。这几天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馆里全是事。”
老李见张平执意不喝，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真希望您张总能像以前一样清闲，和我整两盅。”
张平以茶代酒，和老李碰了一下。
“谁不是呢。我真不希望咱这行的人忙。钱再重要，咱们也还是人，也有着七情六欲。少接一次活儿，就能少看一家的悲伤。”
老李笑笑，一手握拳，一手比了个三。
“我给老弟揽下了十三家的悲伤。市里实在忙不过来，抚冥也不远，这十三家就选择拉去你们那里办了。”
张平闻言神色一喜，用力的拍了一下老李的肩膀。老李手中的酒也被拍的洒了出来，赶忙心疼的扬脖一饮而尽。
“李哥呀，兄弟我都不知道该说啥了。陪您喝一杯！”张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端起酒杯敬了老李一杯。
酒一喝开，便再无禁忌。二人把酒言欢，茅台不够，便又点了店里最贵的汾酒。到最后，张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提前准备好的两万塞入老李的包里的。只是记得，离别时，老李很满意。接他的嫂子，看了一眼他的包，望向自己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柔。
酒终人散，张平结完账后，本想去父母家看看，但最后还是作罢。不同于在市里混不下去、只能回到老家讨生活的自己，姐夫在市里顺风顺水，近来姐姐又为他添了一个女儿，让他家儿女双全。父母跟着姐姐姐夫一家，替他们照看孩子，事情也不算少。自己这个职业，也就懒得去打扰。只是希望家人都能开心快乐。
张平在车里睡了一宿，第二天早早醒来，去公共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表，便去市殡仪馆找了老李。在对方的安排下，带领着身后的几辆拉满尸体的车朝着抚冥镇驶去。
“张平，男，二十九岁。未婚。现籍在塞北市，祖籍是抚冥镇。于两年前的五月三十日，继承了族亲四爷爷的抚冥殡仪馆...”
塞北市殡仪馆，副馆长老李正一脸恭敬的为一位男人介绍着张平的情报。男人挥挥手，打断了老李。
“张家的本事，他学了多少。”
老李闻言一顿，态度愈发恭敬。
“据我所知，他是一点不会。”
“哼。”
男人起身，背对着老李，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
“事情办得不错。李知为，以后就是这里的正馆长了。”
“谢谢领导。”
老李将头埋的更深，尽管对方压根就看不见。
男人并没有去理会老李的恭敬，身边的随从摆摆手，老李便识趣的从这间本将属于他的馆长办公室退了出去，连关门都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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