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牧场(1 / 1)

纷飞的火星与黑色的灰烬交织在一起。

灰雾升腾，灰雾越发浓郁广阔，很快，整个世界都被灰雾淹没了。

灰雾缭绕间，一座巨大的黑棺凭空出现在沈琦的眼前，没有任何前兆，仿佛它本来就在那里。

沈琦不自觉的向黑棺走去，目中越发茫然，动作越发僵硬。

离黑棺近的地方，森冷的黑气愈发浓郁，它们吸引着沈琦像沉香一般迷人，仿佛已经等待了它很久很久。

黑气环绕在沈琦的眼鼻间像几股极细极细的黑线将我包裹，沈琦的视野变得漆黑，眼睛失去了光芒的反射，渐渐浑浊退缩，皮肤表漏出断断续续的浅黄色，像木头一样僵硬。

沈琦越发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了。可沈琦感觉很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像一滴水滴入一片水湖，我难以找到自己，又感觉自己成了世界。

沈琦走进了那座黑棺，是径直的穿过去的，没有任何阻碍。

他的五感开始扭曲，变形，逐渐形成一份奇特的感应。

这份感应无法用语言表述，可沈琦真切的感受到了。如果硬要比喻，就像是关了灯的屋子。不需要观察就知道什么位置有什么东西。这种信息的感受在不停的刷新，沈琦能感受到这份信息的变化。

…………

世界某处隐秘的角落，或一场平淡的梦。

柔韧葱绿的树皮与陈旧龟裂的墙壁镶在一起。高大粗壮的树根暴露出地面，盘旋在黑色的泥土上错落有致。

十丈高的木架生长着野蛮的杂枝郁郁葱葱。每支木架都摆放着百层的书籍。这样的木架每隔十米便有一架，足有数十支，它们整齐的排布像是一座楼上长满绿植的城区。

木架上歪歪扭扭有些挂着钩锁，有些架着细细的长梯。

形形色色、构造极为精巧的木偶攀在上面，忙碌的搬运和他们个头相当的书籍或是在木架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它们是这间图书馆的工作者，它们必须要持续的工作，可没有木偶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它们的双眼处都缝有黑色的纽扣，每个木偶的胸前都有一段黑色的数字，那是它们的编号，便于某位上级者管理。

木偶们不知道这里的客人是谁，但那露天的树顶上总会窜下来可怕的东西。明媚的阳光会刺激它们眼中的纽扣如同针线穿过皮肤般刺痛，凄厉的雨水会让它们的身体发潮、零件锈烂。

这是一棵巨树里的图书馆，没有木偶知道这颗巨树到底有多大……也许是几颗巨树蝉联在一起。在这里的“小家伙”们从没能离开这里，它们都在树的里面。

一片萧瑟的粉红色树叶在空中划过清晰的轨迹，落在陈旧的墙皮上，跌在第十二层的书架上，散发出晶莹的光。

一只胸口写有3507的木偶看着发光的叶子有些出神，双眼处的纽扣轻微颤动。

这里每年遇春或秋都会有落下几片散着光的叶子落下，这是木偶记忆里第二十三次看到这样的叶子，也预示着它在这间图书馆工作已经十三年了。

它潜在最底层，两支巨根交错的缝隙里，合上了手间捧着的和它个头相当的书。

编号3507起身了，它想去把那片叶子找回来作为珍藏。它轻轻侧身，用地上的黑色泥土粘在全身的木块上，跌跌撞撞的翻过巨大的树根。

它知道这片图书馆的树顶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这里，被发现的话可不妙。不过这里的泥土可以隐秘它的行踪不被发现，这是它从书里学到的。

编号3507的身手很好，很快就爬到了那片叶子的正下方，接下来只要顺着那根长长的藤蔓，它就可以如愿的抓着那片晶莹的叶子了，编号3507心中禁不住激动起来，可紧接着就被深深的恐惧替代了。

一阵犀利的黑风吹动，空气中传来尖锐的鸟叫声与野狗咀嚼骨头的低吠。腐烂的臭味与黯然下来的光让编号3507周遭的整片空间都阴沉下来。

编号3507怔怔的站在原地，整个木块的身子都被细线绷的僵硬。

穿着紫袍的“老太婆”，全身蜷缩在紫袍里，紫袍下伸出两只鸟爪，抓在第十二层的木架上，发出凄厉的声音，像是机械的鸟叫声夹杂着女人尖锐的笑声。

“咕咕……哈哈……咯咯，哈哈哈。”

老太婆的一只眼睛突然夸张的放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眼珠子绕着眼眶打转，渐渐向编号3507的方向停了下来。

——祂在注视我！下一刻祂就会像母鸡啄死一只虫子那样抹杀我……

编号3507绝望的想着。痴痴的看向“老太婆”，手脚都做不出行动。

幸而这种注视只存在了一瞬。她的注意很快集中在编号3507身旁，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木偶，它正趴在木架上画着紫色的字符。

就在它回头看向“老太婆”的一瞬，“老太婆”动了，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一只巨大的手凭空出现，连带着那一层书籍，藤蔓，木偶，一并抓去。而后那只巨大的手与那一片的东西通通消失不见。

编号3507顺着那种巨大的手消失的方向看去，那只被抓到的可怜木偶抓在“老太婆”的左爪上。

祂紫色的袍子忽而化作一阵黑烟，而后凝实，化为一只乌鸦的黑色翅膀，翅膀扑腾扑腾的扇动，让祂整个身体都浮了起来。

空着的那只右抓像是用刀切开黄油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勾，被抓着的木偶一只左臂就被整齐的卸下。

祂将卸下的右臂一口吞在嘴里，像吃一份心爱的零食那样咀嚼，从嘴中发出木头碎裂的咯咯声与骨头碾碎的吱吱声。

紧接着是木偶的面部，从侧面由上到下的一个切片，木偶的整个面部滑落，流露出光滑的平面。

木偶面部的切片被送入“老太婆”的嘴中，咀嚼殆尽。

木偶的身体被瓜分成几分，全都吃的干净，最后只从祂的嘴中吐出两颗黑色的纽扣。

“老太婆”黑色的翅膀再次化为紫色的大袍子，两抓勾在藤蔓，露出一份满意的神色。祂的眼睛随着眼珠的转动逐渐变小，头三百六十度的转动一周后，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祂没发现我，我还活着……黑色的泥土可以屏蔽掉我整个信息。

编号3507注视着“老太婆”所在的藤蔓，止住整个木块身体的声音，内心一遍遍乞讨祂的离去。

勾在藤蔓上的“老太婆”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编号3507一惊，从身后听到咯咯吱吱的笑声，浑身都“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