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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然而一处山谷中,却一片春色,鲜花盛开。
谷中隐见宫阁楼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一处寝宫内,鲜花簇拥的洁白大床上,一男一女正相拥着说话。
女子虽云鬓散乱,满头是汗,但无法掩盖她的天香国色:她眼睛并不十分媚秀,鼻子并不十分挺刺,嘴唇也不十分娇小,但这些凑在一起,却教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此时她满含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身边的男子,四分软糯的声音里藏着三分喜悦,两分恐惧和一分期待:“玉郎,我的月事,已经迟了近二十天了。”
他身边的男子同样满头是汗,不知道是不是急的,此时满脸挂着担心,但这非但不能掩盖他的风采,反而有一种西子捧心的惊艳。是的,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男子竟比那女子更加美艳。
虽然眉间的英气能让人一眼看出此人确实是男子,但第二眼再看,却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是不是女扮男妆。毕竟,与其让人相信一个男子比所有女人都要美艳,是不是一个美女长得十分英气,不下须眉,更能令人相信?
如果不是这屋里足够温暖,虽是寒冬腊月,却犹如盛夏一般,让两人即便只穿着清凉的小衣,也仍然热得满头大汗,也才让人能切实的分辨出那确实是一个男子,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只见男子伸手轻探女子手腕,表情逐渐由担忧凝重转变为惊喜,并且喜色越来越浓。
似是难以相信,又似是怕空欢喜一场,男子松开手,深呼吸缓了一缓,复又探手,表情中的惊喜逐渐转成满含喜色的坚定。
女子任由自己的玉腕被男子捉着,看着男子的表情,心中的猜测已然落定,对以后的担忧和期待被欢喜短暂埋藏,嘴角不禁勾起笑容。
男子松开手,哈哈低笑起来,边笑边说道:“月奴,我们有孩子啦,我们有孩子啦!”
纵然是如此高兴,纵然是开怀大笑,男子也全力压低着声音。先前只道是两人离得近,所以女子说话轻声细语。但看如今,应是另有隐情,或许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女子也同样欢喜,两人傻乐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
男子先开口低声道:“月奴,我们必须离开。再过两个月,你的身材就要显怀,那时,恐怕就走不了了。我的命还给她们不要紧,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必须要走,必须要走。”
女子同样低声回应道:“玉郎你说哪里话,你如果把命还给她们,我又岂会独活?从我们在一起那天起,我便做好了决定: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如今我们有了孩子,那便只能求活了。”
稍一停顿,复又说道:“也是从那一天起,我便已经开始规划逃离的方法,如今,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了。”
她的眼中充满了情感、智慧与坚定,可见所谓“一孕傻三年”并不可信。
虽只有七八分把握,男子却不惊反喜,却又疑惑道:“想从她们手上逃脱,能有七八分把握,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可是只有两个时辰的话,你如今身怀有孕,我们能离开多远?”
“玉郎放心,我自然会准备好马车。如果只有两个时辰,自然不够。我们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是因为这两个时辰是她们每天闭关入定的时间。两位宫主功力通玄,除了这两个时辰外,百丈之内,飞花落叶也瞒不过她们。所以只要她们醒着,这谷内任何动静,都在她们掌握之中。我们需要在这两个时辰内完成逃离出谷的行动。而离谷之后,我们只需要有那么一个理由,一段白天即便不出现,也不会引起怀疑的时间。那样,我们至少又多了两个时辰以上。”
“那就好,移花宫虽然地处深山,但想必百里之内,必有集镇,只要进入集镇,我们便可更换马车,几次下来,只要进入大城,人烟繁杂,即便有什么印迹,也被冲散了,她们再想找到我们,就如同大海捞针了。至于时间,你是想在新年那天?”
“正是如此。除夕需要守岁,移花宫又没有新年早起拜年的规矩,第二天上午不出现完全不会有人怀疑,等两位宫主发现,至少也是午时了。”
两人相依着憧憬起未来,因为月奴身怀有孕,两人便只是相互依偎,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玉郎,我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好啊。这样,月奴,如果是男孩子,就跟我姓江,我来取名。如果是女孩子,就跟你姓花,你来取名,如何?”
“玉郎,你对我真好。那如果是双胞胎或者龙凤胎呢?”
“龙凤胎的话,同样是男孩儿姓江,我取名,女孩儿姓花,你取名。双胞胎,无论男女,大的姓江,小的姓花。我们以后有更多孩子,二男姓花,二女姓江,依此类推,如何?”
“呣……嘛!”
缓了缓呼吸,玉郎说到:“白居易的《忆江南》中说‘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他说‘江南好’,我也觉得‘江南’是个好名字。”
顿了顿,又道:“其实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与你我更加搭配,但是,‘花月’‘花月’,花在月前,我自然喜欢你不喜欢她,但我对她的心思,实在是把握不住。我们纵能躲过她的追捕,但将来一旦孩子的名字被她听到,再引发什么联想,被她追杀,那就真是无妄之灾了。”
花月奴对大宫主邀月更是害怕,闻言道:“那你不如给他取名叫‘举杯’,到时候即便我们被她找到,说不定大宫主看到你还念着她,一时心软,就放过我们的孩子?”
越说到后面,越不自信,又道:“不可能的。大宫主根本就不可能心软。我们只能不被她找到。”
稳了稳心态,花月奴道:“还是江南好。”
随即又道:“玉郎你的名字是‘枫’,而我叫‘花月’,我们家恰好缺一个‘雪’,只要我们的孩子叫做‘花雪’,就风花雪月,完美无缺了。而无论是‘江南’,还是‘花雪’,都是男孩女孩皆可使用的名字。”
十天以后,花月奴带着江枫顺利逃离移花宫。
次年七月,二人还是被移花宫两位宫主邀月、怜星找到,其时花月奴刚刚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儿,又被人重伤致死,江枫殉情自杀。邀月在二人长子脸上划了一刀,并将其留在了二人尸体旁,抱走了次子,收为徒弟,取名花无缺。
此名恰恰应了花月奴当年起名之时所说“风花雪月,完美无缺”,于是生死簿上,其人姓花,名雪,字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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