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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得选。”
包苹安平静地说道，那张绝对称得上“标致”二字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从我记事起，我就被老黄叔捡回博物馆里了，我是馆长和博物馆里的其他长辈抚养长大的。”
“从记事起？那你没上过学？”
“没有，十七岁我才头一次走出了地天之间。”
这似乎是个沉重的故事，毕衍停下了筷子，表情肃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吃你的，炸酱面坨了狗都不吃。”
包苹安撇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因为没和其他孩子见过面，倒也没什么影响，该学该懂的东西馆长都会教我。”
听到这里，毕衍脑中浮现出了付熙熙那儿童一般的形象。再联想到一个小女孩摆着严肃表情给另一个小女孩上课的场景，顿时生出了一阵荒诞的感觉。
“一边玩，一边学，我就在九幽博物馆里度过了十几年，然后到十七岁那年，我给馆长提交了入职申请。”
“你们这博物馆还真守法，没雇童工。”
“如果能派上用场的话早雇了。”
毕衍老实地不再说话，继续吃面。
“我交了入职手续以后，馆长很快就同意了，但是老黄叔骂了我一顿，他把我锁在房间里跑去找馆长吵了一架，据说吵得很厉害。”
包苹安左手捏着汽水瓶盖向上一抛，又接在手里。
“反正最后还是馆长吵赢了，老黄叔的想法是让我这个在地天之间呆了十几年的人出来上大学，也不知道是看不起地天之间还是看不起大学。”
“听起来，这个老黄叔像是为你好。”
“也许吧，你见过他的，在服务器机房那边。”
毕衍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终于想起了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吵出结果以后，就是面试了，我从小是在博物馆里长大的，我见过大人们对新人进行的一些测试，但是我的测试很怪。”
怎么也没我的怪，毕衍心想。
“九幽博物馆的楼顶，有个很大的房间，是专门用来测试有极大危险性的异常的，叫陋室，我的面试，就在那里进行。”
包苹安喝光了汽水，拿空瓶对着太阳看去，阳光在玻璃瓶里剩下的一点点橙色液体里散射，仿佛瓶子又被装满了一样。
“我没见过安保组的人到得那么齐过，老黄叔，小米，老魏，还有其他同事，有些现在已经不在了……”
“他们全副武装站在陋室的外围，用一个很大的玻璃罩子把我和馆长装了进去。”
“你是人型地雷？要这么防着？？”
“没有人话说可以不说。”
“哦……你继续。”
“然后馆长拿来了两把椅子，让我坐下，用我没见过的严肃态度开了口。”
“安安，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
西北，戈壁。
漫天黄沙在要人命的黑风里疯狂肆虐着，凡是敢于随便在沙暴里冒头的生灵，绝大多数都会死于自己的鲁莽。
沙尘会掩盖牛羊的口鼻，风压会阻塞骡马的呼吸，没有及时躲进山洞或者绿洲的动物会在风中活活憋死。
就如同此时背在包玉成背上的黄羊一样，它的不幸就是这个驼背男人的幸运。
“娟儿，你看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包玉成操着一把尖刀，迅速拆起了羊皮羊肉来，至于羊毛，则早就被比包玉成还狠心的沙暴给拔了一个精光。
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的是他老婆高红娟，高挺的肚子微微颤动，眼看这两天就要生了。
到处躲躲藏藏了五六年，他终究带着妻子找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杳无人烟的地方。
那些抢来的金子和首饰还没来得及出手，妻子就要临盆了，他不敢让孩子出生在镇里，只得拉着她来到了这个大概率不会有别人来的地方:
护林员的小屋。
高红娟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戏，一边暼了正在处理羊肉的丈夫一眼，一点好声好气都没有。
“你当初说得跟他妈真事一样，东西一出手，咱就换个地方去过逍遥日子，让你儿子当大少爷，现在呢？老娘都快生了，你就让大少爷在这破地方出生？”
包玉成没接话，拿起刚放完血的两扇羊肋条，扔进了灶台上的大柴锅里。
灶台旁边站着一个人，倒着一个人，站着的是活人，倒着的是死人。
“大嫂，帮我把排骨肉先炖熟了，一会儿你和我老婆吃，她胃口小，你今天可算是捞着了。”
那中年女人浑身颤抖着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敢说，默默煮起了羊肉。脚上的麻绳分两头，一头拴着这个女人，一头栓在地上的那个死人脖子上。
包玉成斜着眼看了看那女人，又低头处理起了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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