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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道，捕鱼船。
身上灼烧的痛苦被疲倦所取代，周政摇了摇头，很清楚的听到了脑袋中的水响。
汪洋的涛声和海鸥的啸叫环绕在耳旁，紧贴在后背的是木质的触感，海的清凉伴着鱼虾的腥臭一并钻进鼻子。
茫然的坐起身来，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引得脑袋上的伤口抽动，那种钻心的疼痛一下刺入心房，搅得胸口发闷透不出气来。
“孩子，你总算醒了。”
“监工动手太狠了，只是动作慢了些，就把人打成这样！”
“这么大的口子，大娘见了得多心疼啊。”
杂乱的声音冲进混沌的头脑，再加上头颅的抽痛，刚刚串起的头绪一下被打乱，浑身伤口的周政扒在地上，刚才急促的运动把伤口都扯开，鲜血从身体里涌到甲板上，现在的他几乎要被浸泡在自己的鲜血里了。
正想再挣扎几下，一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从附近伸过来，将折断的骨头接回原位。
“兀尔特，不要动。”
“这里骨头断了，你先躺着吧。”
一抬眼，发现说话的正是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仿佛汤面中熟烂的面皮一般，满脸都是面条似的斑纹。
“为什么他喊我叫兀尔特，难不成我又改名了吗？”
忍着头痛，接过老人递来的水，热水多少缓解了身体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
自己正是在一处狭小的木房里，狭小的只能容下两张严密衔接的地铺，光秃秃的墙面一点色彩也没有，整个房间唯一的饰品是房顶的一串铁铃。
光线从同样狭小的窗户照进房来，借着这来之不易的光亮，周政看见了地上散落着绷带和止血药，一股劣质药水味冲进了他的鼻腔，引的他咳嗽不断。
“帮我把水盆搬过来，就是原来那个盆。”
那老人喏了一声，只见他穿过狭窄的空间，将一盆红乎乎的血水端了过来，周政转头望向鲜红的水面，微微荡漾的倒影将周政现在的面容显露出来。
首先入目的是圆形的大脸，但这种圆润并不包括两颊，最应该饱满的地方像是天坑一样凹下去，而天坑?部正像雨后的黄土地一样，生出了黑黄色的痘与痣。
灰暗的色彩笼住脸庞，仿佛一朵乌云降生于地上，把所有表情都遮挡在疲惫痛苦的麻木背后。他知道，这是长久的劳作导致的，无论多么光滑的皮肤，被海水浸过后都会变成这种样子。
至少现在，被劳动的生活留下痕迹，还不是一件值得让自己骄傲的事情。
“孩子，你先歇着，外边有人喊了，如果疼就咬住这块毛巾，你伤的算是轻点的，年轻人啊，就是气盛。”
老人提起药箱，嘴里嘟囔着跨出门去，将周政独立留在了屋子里。
熟悉的放空脑袋，让空旷的大脑接收原主的记忆，周政回望着传输过来的记忆，眉头不自觉皱起纹来。
原主的身份是一名捕鱼学徒，来自边陲大省的小乡村，所以名字也是这么的古朴，连姓都没有，按惯例起了个兀尔特的名称。
自己家里应当是个富裕的自耕农，十五六岁被父母送到城市的一所高中学起技术。
按理说家里全力出钱的话自己是不用出力打工的，可问题是自己是个次子，家里的财产是大哥的，能把自己放逐到大城市上学就己经是乡土唯一的仁慈了。
正是学校的假期，为了补贴一下本不充裕的伙食费，和几个同乡合伙来这条捕鱼船上打黑工。
结果船儿刚刚出港，这群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就遭受了生活的迎头痛击。原主和几个同学不愿在暴风雨中下网捕鱼，和一意孤行的监工头子起了冲突，从一开始压抑的争吵发展到后来激烈的打斗只用了几分钟。
斗殴的结果证明了棍子比胁骨要结实的多。
望着头顶摇晃的吊铃，从回忆中脱身的周政感到不对劲。自己这个具有北方游牧民族特色的名称，与眼前的一切比较起来都显的那么违和，那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看到矗立在甲板上的蒙古包一样。
“记的刚才还是白房子呢，为什么一转眼又跑到船上来了？”
“不行，现在自己的伤势太重了，得想想办法，现在气温不低，伤口会化脓的。”
闭上双眼，惊喜看到这具身体的各处节点都散落着光斑，意念一动，那光斑竟也开始游动。
“对，我可以调动光斑去治伤！”
依着原来机械音教学的方法，尝试调动身体中不多的光芒，把光斑牵引到伤口所在的部位，熟悉的灼烧感再次出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一会，被绷布包裹起来的伤口都消失不见了。
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耳边传来了欢呼和啸叫，周政皱起眉来，正想推门出去，一声声爆豆似的枪响便在外面炸开。
看着木板上显出的两个枪眼，周政像兔子一样窜到角落，身体里残留的白光根本不足以保卫全身，肉眼凡胎的他挨上一枪也是要死。
“外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乱？”
欢呼变成了哀嚎，啸叫变成了怒骂，随之而来的便是咚咚的脚步，这种脚步声中充满了慌乱。鼓点式的声音夹杂着哀嚎，一并钻进角落的耳朵里。
“官兵太偏心了，咱们都是皇国的子民，凭什么偏偏要厚此薄彼？”
“咱们手无寸铁，那监工们偏说仓里有凶器，那伍长还要冲咱开枪！”
“快少说两句吧，赶紧把绷带什么的拿出来，有人中弹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破衣烂衫的水手冲进门内，将一旁散落的绷带和药剂装到挎篮里，又旋风一样的追出去。
周政藏在角落，探出头向门外望去，宽阔的甲板上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给自己包扎的老大夫。
几个身着军装的士兵拿了枪，红裤子黄上衣在杂色的人群中十分显眼，他们身前正是穿着西装的监工，左手挥着把短枪，右手提了个喇叭，正在人前声嘶力竭的说着什么。
“今年野人是要打过来的，皇居说了，打起仗来鱼业什么的都是停！”
“今年多打些鱼，打多少就给多少，按之前说的，一分也不拉给你们！”
“联合果品的威风，你们也都知道！这事就算翻篇了！别想着闹事，再有不着眼的，和这些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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