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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政尝试鼓动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气血，拉动起难以控制的眼珠，两个眼珠子在灰白色的大手中波浪鼓似的挣扎。
可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挤压的力量不但还在，并且越来越强，强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对眼珠掐个粉碎。周政感觉到了这种威压，现在的它只能痛苦的扭动起身子，直到一声咔吧的脆响，两只眼珠无力的吊挂在手掌的虎口外，它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没错，这具身子是自己的，又不仅仅是自己的。
这具身体没有头。
当这个念头从心底升腾起来时，那种虚无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周政的心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它那并不存在的头颅里传出，眼前原本属于自己的腔子和胸膛却变得无比模糊和昏暗，世界仿佛彻底失去了颜色，时间这个概念消失了。
“对，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无意义的念头统统被驱散了，许久未有的感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想要睁开千疮百孔的眼珠，可是那片应当接受光线的部位却如同被大货车碾压过千万遍一样疼痛。
从外界传来的光线越来越明亮，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疼痛越来越轻，一种肌肉生长的酥痒取代了一切不适感，两种相互矛盾的力量相互攻仟，新的肌体，新的器官，将一切不适感都统统驱散。
周政睁开了眼睛。
“大，那是真的大！”
一片苍茫无际的海洋当中，生长着一条大蛇。他的大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周政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好比上一世代表人类的宇航员们第一次看到浩瀚的宇宙，作为内地的土狗第一次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这一切都值得人们欣喜欢呼。
而看到这条蛇的大小要比这种惊惶而新奇的震惊要更加的庞大。
假如说前者只是新奇的大海，是千佛山顶上的一丝难以言明的地平线，是某些科研机器拍摄下来的浩瀚宇宙，按那么说的话，周政眼前的那条大蛇，它那庞大的身躯，也许只有用永远悬挂在人们头顶的，已经让所有人习以为常的天空来形容才勉强合适。
“这条蛇好像在沉睡，对，他在沉睡。”
各式各样的想法喷泉一样在心头涌现出来，它们像上上辈子大学教室里的高数课一样，从左耳朵进去，再在光滑的大脑上打出条划痕，最终呼啦啦的从右耳朵里出来，那个时候他在干甚么，是在打王者还是在刷抖音？
“这股想法的来源百分之百来自那条大蛇”
站立不动的周政吓了一大跳，他笃定现在自己大多数想法都来自沉睡的大蛇那斑驳的蛇皮，可是连这个想法本身都是那条环围的巨蛇输送过来的....
最初的疼痛已经消失，周政终于试图挽留住一些七零八散的知识碎片，尽管那种知识中夹杂了很多不可辨别的啸叫和无法理解的疯狂低吟。
“关于降生邪灵的方法，关于如何处理寿命的咒语，所有的诅咒和欺诈术，利用下水道污垢缝合伤口和地精...”
头皮越发的膨胀，似乎整个上半身的骨骼都要被彻底重铸一次，周政仿佛变成了暴风雨中的渔夫，驾驶着进水的孤舟，拼劲全力去捕捞那些离船身较近的鱼群。
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鱼篓中整个的半个的鱼儿越来越多，而那泼天的大浪也越来越近，海面上的一切都在哭泣，周政不知道它们是为了自己哭还是为了死在自己手里的“鱼儿”哭。听着脚下木板痛苦的呻吟，脑海中半年的渔夫生涯在疯狂的叫嚣。
“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舞起你的双手，迈开你的步子，在船沉之前赶紧多捞几条鱼儿！”
懵懵懂懂的周政照做了，他像一个永不疲倦的机器一样抛网撒网，直到脚下的木板在大浪的摧残下彻底粉碎。即使是这样，周政也像穿行在海面的飞鱼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张开网，向两条莫名熟悉的鱼儿扑将过去。
“关于祈求祭祀海洋保护的仪式，母猪的产后护理...”
等一等，母猪的产后护理是甚么鬼？
忍受痛苦的时候，在一片晦涩难懂的知识名录中飘过一个独属于喜剧的书名，差点将苦苦支撑的周政绷断了心中的弦，一股对世界真实性的怀疑在心中滋生。
自己到不是不是忌惮疼痛，主要情况特殊，要不然高低得找一个利器插进心脏试试这个世界的深浅。
窒息感几乎席卷了一切，在幽深的海底浮上了一只奇怪的大鼋，它从周政的脚下浮起。四面的咸水被挤开，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类似玻璃罩的屏障，将一人一兽牢牢包裹在空气中。
抬头看去，屏障以外的事物都消失了，包括那片明亮而汹涌的海面，彻骨的寒意袭来，仿佛一下就从海水飞升到了宇宙。
“可是海底为什么有星星？”
意识到不对后，那大鼋回头看了周政一眼，那眼里流出一种只有人特有的遗憾和忧伤，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来不及多想，那在脚下海底颤颤的星空像棋盘一样迁移起来，四处的海水消失了，上下再一次颠倒。
周政像一道流星一样撞向原是海面的方向，没有海水的阻挡，只有大鼋壳上的符号在星空的折射下显的那么熟悉。
一道古朴而又机械的声音从比星空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来。
“骞，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这声音仿佛洪钟大吕，一下将周政震了个清醒，再回过神，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变幻，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大蛇的旁边，其中一只手还牢牢地抓着蛇皮的纹路。
脚下升腾起一股强烈的烧灼感，不多时，那些脑海中乱窜的知识脉络便像白矾一样沉降下来。
轰动的力量从土层下来传来，怪风挟着成片的石子扑天盖地的将四周席卷一空，这种力量将一切都振向远方。
那条大蛇仿佛从一个久远的幻梦中醒来，它那斑驳的鳞片如同火药一样成片的炸开，UＵ看书 wwｗ．uukaｎshu.com一时间整个变的无比透明，周政看清了一切。
在它那透明的身躯下，翻腾着一种洁白的雾气，这种雾气让人想起了天上的云彩。
云从龙，风从虎，民族的是世界的，因为世界曾经是民族的，也许对于蛇形物的畅想是人们的特性，无论是具体的隐藏在水坑草丛中的大小毒蛇，还是天空中成条的雷电或水中唬人的枯木，这些大大小小的恐惧和未知奠定了这个物种的神位…
被风刮到一旁的周政猪拱地的打了好几个滚，也没把压在身上的力量解下去。正相反，那种束缚反而愈来愈紧，直到将整个人拷在地面动弹不得。
可正是这一记重击，反而将周政脑子中混乱的记忆砸了个严实。
“有些东西从脑子里流出来了…”
“它即将要讲的，是那条大蛇想告诉我们的东西，它们不是真理！”
“它会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的起源。”
两种不同的声音又熟悉的唱和起来，眼前一花，他所看到的整个世界如同幕布一样萎缩下去。
一道红色的光芒笼罩在遥远的天空之上，近在咫尺的大蛇身形变的无比晦暗，最终彻底消失在周政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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