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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白思文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斜阳沉默时分失落的表情。他心善又容易内耗，总觉得是自己把人欺负了，抱头反思究竟是自己哪里的问题。
实际上起初他就对这个协会有所忌惮，不为别的，就冲着斜阳那么大个官还要下来干这种芝麻米粒的活，他就感到十分的疑惑。也因此他没在微信群里蹦过一个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么和黄一说得大差不差，眼疾所受到的偏见难以归复民心，要么就是他作出表率在带动所有人。
再或者，协会内部根本就不知道谢鹏明退休的事。
想到这，白思文打了个寒战。
…与其头脑风暴这么多，不如直接问本人比较合算。他斟酌半天还是打开了微信，点进斜阳的聊天窗口。
白：你没生气吧？
斜阳：我生什么气？
白思文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好嘛，也没睡。
白：今天我说你亲力亲为的，你好像不太高兴。我其实一直蛮好奇的…就是，你们协会对你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白思文打着字，迷迷糊糊又想起他在群里见着的那些人直呼斜阳大名（如果这真的是他大名的话），连个后缀也没带。
白：你们那个老会长退休的事情，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
白：我是说…他们是不是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代理会长？
白思文等了好一阵对方才回复。
斜阳：情况确实是这样。
斜阳：所以我说你脑子好，现在想来也是我没看错人。欢迎你加入我们。
白：那我…那我岂不是需要保密？万一我说出去了你不会揍我吧！？
斜阳：说出去也没人信。
斜阳：老会长定时寄件给协会，对外宣称出差，他们的心都不在我这，放心。
白：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难过呢？
……
…是啊，为什么会难过呢？
斜阳躺在床上听着耳机里的机械女声回忆那时的心态。他有点记不清白思文具体对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某种胸口被重锤的感受，然后就是隐忍、不知名蔓生的悲伤与思念。
——约摸是这个位置，他一个人站着略显疲惫了。
谢鹏明把整个协会打包塞给他的时候他还挺诧异，以为对方打算休整一会，没想到还真就直接隐退。斜阳侧躺着睁开眼，金得有些不真实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目光跃跃。他活动了一下眼珠，和他心眼中所看见的景像别无二样。
再漂亮，充其量也就是个摆设。
到头来斜阳早已不记得金色是什么样的。五岁那年他被鬼上了身，然后…然后他的世界都变得黯淡，而当时领着他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就是谢鹏明。那阵听他妈说，要么是丢眼睛，要么就是丢命。
“多亏了谢师傅，要不然你还活不到这个岁数呢。”
想来这也是谢鹏明处心积虑培养自己的原因。斜阳不知道对方是拿什么给自己换的命，总归是受大于授，在心底谢鹏明已经是他的再生父亲了——当然，他也一直听对方的话，着实是出人头地一手好法子。
习惯性地依赖长辈，撒手的时候就会不安。
好吧，说白了就是他根本没准备好接手协会，他本以为还有很久：27岁的一个年轻小伙，要去领导那些比他年长二十岁、三十岁，甚至年长四十岁的人，多少还是感到逾越和冒犯，一周下来有种浑浑噩噩的美。尽管他时常会借谢鹏明之口说出自己的心声，他仍觉得不真实，觉得割裂。
——所以谢鹏明到底去了哪？
虽说隐退就不该再叨扰，但对方这仿佛人间蒸发一样的行踪还是会让斜阳感到不满…毕竟怎样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想到这，斜阳叹了口气。
斜阳：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去睡了。
白：没，晚安。
……
白思文如释重负：只要不是生自己的气就行，那他真的会念很久！
等一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开协会app，翻到被自己接下的那单阅读详情。
接都接了，还是得认真对待。白思文从头扒拉到尾：这是一个难度系数极低的委托，在南坪某商圈里有一个照大头贴的地儿拍出了鬼影，需要趁早解决。难度系数这么低的话，自己这实操的功夫说不定还真能解决一把。白思文越想越觉得信心满满，心安理得地抱着手机入睡了。
次日的迎新聚餐并没有来太多人。白思文到场迟了半个小时，原因是借充电宝去了。
今天的白思文仍旧一觉睡到大下午，起床发现手里攥着个关机的砖，十分精彩。他在寝室紧急充了半小时的电，出门就开始满大街找充电宝，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空了两个位置——一个靠门，一个对门。
白思文再一瞅，斜阳坐在对门的位置旁边，想也没想就直接一屁股坐过去，没想到他这一坐令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
白思文：…？
他转头看向斜阳，后者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声提醒他：“这是会长该坐的位置。”
白思文打小跟着他妈在国外，对于中国的传统礼数只是有所耳闻。斜阳把话一说，他这下才反应过来——对门那是该留给东家的。
哎哟我操。
白思文从座位上跳起来，灰溜溜地跑去靠门的位置坐好。在场的各位都被他逗乐了，他自己也只好掩饰尴尬地笑笑。
“对不起，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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