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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我叫鲍必辰,”我定睛看去,一张干净而富含青春气息的面孔映入眼帘,完全不同于我先前对这位大画家的固有印象——在我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位饱经沧桑、成熟稳重且蓄了很多胡子的中年人了;他接着说道,“我和风雪山庄的老庄园主辛格是旧交了,他委托我今天来找他一趟,处理一下他的藏画;说真的,他藏画中部分的‘年纪’可能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的年纪都大。”
乔治笑了笑,向同行的沈念问好。沈念有点害羞似的致以回语,紧接着哈了口白气,摇了摇头上的雪,把头缩进了层层盘绕的围巾里,并没有过多言语。我忍不住提醒沈念道:“嗨,沈念,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儿吗?”
沈念略带着些惊异,从茶色刘海与围巾构成的夹缝中张大眼睛看向我道:“什么啊?”
“你不记得了吗?”我不禁有些诧异地望向沈念,又撇了眼乔治,“就是,三年前在长……”
“没什么。”乔治拦下了我的话头。“三年前……”沈念思索似的默念着,看来是真的忘记了。乔治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但我总觉出一抹无形的哀却渐渐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我转过目光向前看去:透过那层层叠叠刺眼而冰冷的风雪,架在风雪山庄前万丈深渊之上的吊桥也摇摇欲坠似的打起了颤。我紧紧握住那看起来极不结实的绳索,好让自己至少不会被风雪吞没。
过了桥,山庄前那生满铁锈的大门竟“吱呦”一声打开了,一点星火般的光亮如明星坠入银河,浸入我们眼帘。一位白须飘逸、鼻架镜框的老先生提着一盏灯火走了出来,似乎是来迎接我们的。我们互相点头致意,随后便随他走进了庄园中的一间主屋内;与此同时,庄园东南角的一间破败教堂里传来了阵阵钟声,声音悠扬绵延,愈来愈弱。我看了看腕上的表,此时正是九点整。
“各位好,我现在是这个风雪山庄的法定所有者,也是前庄园主辛格老先生的管家。就在前天,庄园主辛格先生因病去世了,但其膝下无子,并且因为辛格先生年少时违背祖念独出创业,亲戚也都疏远了,便立下遗嘱希望我一直将这所风雪山庄照料下去,并将所有藏画赠予他的忘年旧交鲍必辰先生,”说着,管家先生看向鲍必辰道,“所有的藏画就收拾在此屋地下室的一间储物阁中,您可以在晚饭后去确认一下,完毕后,我会托人将您认为有价值的画送去尊寓的。另外,乔治先生,”管家先生转而望向乔治道,“辛格先生在生前便闻您的大名,夸您是‘天才的少年侦探’。因此派我委托您务必找到一位名为‘卡文’的前陆军军官的子嗣,并将——”管家先生一面说着,一面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破旧的牛皮本,“这本日记,交给他。”
“好的。”乔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那么,那位军官有什么特征,又有什么事迹呢?”
“抱歉,”管家先生垂下了眼帘,“这一点我也再三追问过,可是辛格先生在这件事上什么也不肯再吐露……”
“管家先生,刚才的钟声是从教堂里传出的吗?”我有些好奇地问向管家。
“是的,那个教堂是第一任庄园主为进行弥撒礼拜等事宜而修建的,现在已经破败了,里面留下的钟便成为一个报时装置。那个钟每隔一小时便会响一次,并由一位撞钟人看守;撞钟的圆木一般以头低尾高的倾斜之势固定在木槽上,并且并不稳定。圆木下端系有一个水桶,水会从上面的破水缸中不断流入水桶,增加其重力。每过一小时,桶中积累的水的重力加上圆木本身的重力会使其尾部挣脱木槽斜向前上方的支撑力而下落,叠加上支持力所分解的一个向前的力,产生的效果便会使它向钟撞去。撞击三到四次后,圆木就会因能量损失而静止。撞钟人真正需要做的,就是重新向破水缸中加水至标记处,并将圆木重新固定在木槽上。但即便如此,这样的计时方式也有非常大的误差,且丝毫没有节省人力;实际上,这不过是保留了风雪山庄的一个特色罢了。”
窗外的风雪渐渐平息下来,好似一头凶猛的野兽停止了吼叫,只是用鼻子喘着粗气;可是不一会,那头猛兽便又开始疯狂地咆哮了。
哐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了,有四位眉上结霜的、猎人打扮的男子夹带着不属于屋内这个温暖世界的风雪走了进来,将猎枪、拖鹿绳、弓箭等一系列打猎用具摔在地上。为首的一个最为健壮的大汉走上前道:“喂,你们几个,见到这里的庄园主辛格没有?”
“请问,你们几位是?”管家先生走上前问到。
“这不重要,”另一个人拍了拍身上的雪道,“辛格先生昨日寄消息给我们,说有要事相商。”
“昨——昨天?”管家先生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脸色却显得有些许的惨白,“可是,辛格先生前天——就已去世了。”
“什么?!”为首的男子瞳孔骤然缩放了一下,险些向后仰去。
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较为瘦削的男子率先颤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份邀请函肯定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的恶作剧。”
“走。”为首的男子皱眉沉思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轰!”
一声巨响从窗外传来,冲天火光随之而来。我们抢出门去一看,只见山庄前的小型停车场已化为一片火海。
“我的车!”瘦削男子想要扑进去,却被为首的男子拉住了。
“看来,有人不想你们走啊。”鲍必辰笑了笑,向悬崖边指了指道,“瞧,吊桥也被割断了,上面还有新的破坏痕迹,并且它是从我们这边被割断的——因为那边悬崖的吊桥连接处还是完好无损的,而我们这边的绳子却断裂了。除了这条吊桥外,从对面过来只能乘坐空中交通工具,但我们并未听到类似发动机与旋翼的声音。由此可知,凶手还在我们这边的山庄附近;而吊桥被割断的时间就在我们进入山庄与你们一行人进入山庄之间,在这之间雪曾停过一段时间,所以不存在踩在雪上的脚印被雪重新覆盖的情况,而吊桥附近一共就只有八种脚印;我们现在在场共有九人,除去管家先生刚好八人。只要一一比对,我想不难发现我们的鞋底花纹刚好与那些脚印一一吻合。这也就是说,”鲍必辰收起了笑容,展现出他曾在电视上所一直表现的从容与严肃,看向我们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靠,这都是些什么事儿!”瘦削男子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重新向山庄主屋内走去。“哦,对了,”那个瘦削的男子转过身来冲鲍必辰说,“既然你说凶手在我们中间,那么,我想还是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吧,”瘦削男子喷了喷鼻子,继续道,“我叫亨特,为首的那个年轻家伙叫查尔斯,那个脸上有一道长刀疤的家伙叫布莱克,最后那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叫古德。我们和已故的风雪山庄庄主辛格都是猎人俱乐部的成员;就在昨天,我们四人都各自收到了一条来自一个自称为‘辛格’的账号的邀请信息,说是让我们今天来风雪山庄品酒。这样一来,你们对我们的到来也就无甚惊讶了吧。”
“原来如此,”鲍必辰点点头道,“那么管家先生,你知道这几位先生有什么私人恩怨吗?想来我若问他们的话是得不到真相的。”
“应该没有吧,”管家先生沉思一阵后答道,“他们是两个月前才认识的,但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时间,气氛沉闷,线索似乎也走到了一个阴暗的死胡同。我看向乔治,但发现他却一直眉头紧锁;看来,他的心仿佛仍不在这上面。
“等等,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沈念惊呼到。我们停下脚步, 向沈念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巨大而深刻的脚印正隐藏在我们回程路上的旁侧,并且前端还留存着尖锐的抓痕;亨特走上前去趴在脚印中心上,他的四肢伸展开来,却不能触及脚印的边界。
“靠。”亨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那——那是,”管家打开门,催促大家尽快进入了主屋,“雪怪的脚印。”
“雪怪?”沈念的瞳孔有些颤动。
“是的,风雪山庄历史的第一页上便刻上了它的印记。”管家擦了擦胡须上因屋内火炉暖气而由雪化成的水道,“第一任庄园主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雪山上,夜幕降至、天寒地冻,正愁无处投宿时,却发现一位倒在雪地中的美丽女子;那位女子的肌肤洁白如雪,气质妩媚动人。其实这名女子,却是山中雪怪所变,可是第一任庄主却被女子的容貌深深迷住了,背起女子往女子所说的医院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在庄园主背上,女子显出了本来的面貌,化作千斤重负,准备夺走庄园主的性命。可出乎意料的,庄园主仍艰难地向前走去,一步又一步,脚印深陷,嘴里还不断念着‘再坚持一下啊,马上就到了’。雪怪冰封的心渐渐熔化了,也一点点轻下去。待到庄园主终于来到一个破旧无人的山庄时,却只发现双手上一滩雪怪化成的雪水。不明所以的庄园主伤心地跑向来时的路,但并未发现女子的身影和脚印。痛心欲绝的他便决定终生守候在庄园中,等待着女子重新出现。”
说罢半晌,只剩下风雪鸣叫,似雪怪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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