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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早上人还未到公司,产品部大群里就收到了胡思理的全员通知,下午2点要召开全部门会议,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主题是集中学习公司最近颁布的一系列新制度精神。大家虽然心里都知道肯定会变成一个玩手机的会,但还是在群里接龙“收到”,李知聪也默默发了个“收到”。
整个上午李知聪都在忙于处理由于昨天请假而遗留的诸多问题,由于新组织架构的调整,产品一组额外接手了两个从产品二组分配过来的系统,刚好问题也都出在这两个系统上。由于还在两边交接期间,一组负责的产品是小高和小夏,她俩对新的系统还不太熟悉,李知聪只能指导着她们,一边耐着性子和研发测试人员讨论问题发生的原因,给出初步的解决方案,另一边还需要思考如何回应运营人员的反复催促。
忙到中午才发现忘记点外卖了,瘫坐在椅子上的李知聪察觉到了自己心态发生的微妙变化。刚刚在讨论方案建议的时候,自己明显倾向于选择临时性、低投入的策略,仿佛潜意识里就认定这两个系统是临时挂靠在自己组下的,如果非要视同“亲儿子”一般对待,光想想心态就要崩,日子是从什么时候突然艰难起来了呢?
是从发现架构调整不合理开始的么?增加了两个问题很多、业务难搞且没啥业绩的系统,调走了老张,却没有另外增加人手。
或是从发现自己跳槽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开始的么?如果顺利的话,本周就能拿到宏岳集团的ffer,但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去。
又或是从发现没有升职涨薪的机会开始的么?今年中心最重要的3个项目没有分给自己,此外以公司去年业绩情况,薪资普调的概率也不大,就算现在公司论坛里关于会不会普调薪资的讨论一直高居热搜,大老板似乎也故意视若无睹。
叹了口气,李知聪准备下楼找家餐馆凑合一顿午饭,遇上拿外卖的吴来仕从电梯里走出来,“拿外卖么?”
“没,上午忙忘记了,下去看看有啥吃的。”李知聪看了一眼老吴的外卖,豪华的外卖礼袋上写着“荣府精选菜”,不禁玩笑道,“大佬就是不一样,外卖都点的这么有气派。”
“唉,你别笑我好吧,我绩效奖金一分钱没拿到,吃点好的安慰安慰自己了。”老吴摆摆手做出失落的表情。
“你不是申诉了么,这不是结果还没出来,指不定就...”
“出来了啊,早上金明明给我电话了,告诉我申诉的结果。唉,我其实也是知道,那天熊总和我说这个是一轮轮报上去的,是最终评议后的结果。那个时候我就懂了,改的几率不大。但是!我还是要申诉,至少表明下我的态度。唉,兄弟啊,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去吃饭吧。”说着老吴拎着外卖走了,留下李知聪默然地等着电梯。申诉会都没有开,最终结果就敲定了。这样的流程是只针对老吴,还是所有人,李知聪没有想通,看来只有晚些时候问问胡思理了。
午休过后立刻就开始了新制度学习会,明华市和东耀市的所有产品经理都分别集中在两地会议室里,接通视频电话聆听金明明宣读公司最新的《全员工作作风二十条准则》。公司自从战略文件发布之后,陆续重新拟定了一系列与之“匹配”的具体实施条例,其中这个《二十条》是核心中的核心,听说东耀市的某个部门员工在《二十条》发布后的第二天,在公司论坛匿名举报了自己部门领导违反行为,立刻引起了全员围观,大老板立刻敦促监察组立案调查,接着就有了围绕《二十条》的补充文件,要求每个事业中心在一个月内完成自行组织关于《二十条》文件精神的学习会。
既然是学习会,就一定会有互动。这不,金明明宣读完《二十条》之后,开始从胡思理部长到四个组的组长,最后到组员,挨个分享自己在学习了《二十条》后的感想,以及未来要如何在工作中充分发挥这样的精神。又到了拼演技的时候,胡思理显然是早有准备,拿出一贯的领导语调,从宏观,中观,微观等角度深刻的谈了自己的领会。组长们也是各自简单发挥了一番,努力把文件精神与自己日常工作内容相结合,且不论金明明有没有听懂,反正架势上有模有样,无可指摘。然后就轮到了组员们,顺序是从四组先开始,所以最后一个才是张宝伟。
张宝伟从金明明宣读《二十条》开始就一直在对着电脑打字,似乎在酝酿什么。果不其然,轮到他分享的时候,还专门调整了话筒音量,反复询问金明明是否能听清,在获得金明明不耐烦的确认之后,他开始了全情投入的表演。
首先,以领导的姿态复盘了之前其他人的分享,即其他人都是停留在表面上泛泛而谈,根本没有深入理解这份《二十条》的精神。接着,他开始陈述自己是如何理解这《二十条》的,读一条举一个例子。听了三个例子之后,李知聪心领神会,老张就是在借此机会来展现自己的“优秀”与“远见”,把自己过往的“苦心付出”,乃至李知聪用来评定他绩效不合格的“故意抹黑”案例,都被他牵强附会的与《二十条》挂钩,试图洗白自己。
一条一条,有时候还觉得一个例子不够,甚至把2年前的某个项目都能拿出来再吹捧自己一番,听的大家很是烦躁,但是没人敢打断他,为何?因为政治正确。终于洗白故事胡扯完了,老张又来了个总结,再次表示他是全场最理解《二十条》文件精神的人,认为公司现在这个时刻发布如此关键的文件,是非常恰当的,为当前陷入困境的他指引了明确的努力方向,更加坚定了他要继续发扬自己一直所具备的工作作风,不会受其他人对自己不公平的评价而影响。
李知聪忍着笑,心中腹诽:你索性报我身份证号算了。不过,看到老张这样努力的想要洗白自己,更加确定申诉会已经结束了,老张知道了自己无法改变不合格的结果,心中愤愤不平,想要趁着《二十条》精神学习会再次控诉自己对结果的不认同,试图拔高到公司制度层面来给金明明和胡思理施压。
由于张宝伟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待他讲完,金明明快速总结了两句便结束了学习会。随后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老张没有起身而是等人都走差不多了,移到胡思理身边好声好气地说:“部长,我想和你再沟通一下。”
胡思理知道老张想要说什么,会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里,推了推眼镜转身道,“好,我一会还有个会,你长话短说吧。”
老张一听,觉得胡思理在应付自己,神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忙改了口,“那要不你先开会,我这事挺重要的,这么一会可说不完。”看着胡思理点点头就没再理他,老张忽又觉得不对,拖久了只会对自己不利,领导们自然不会把自己绩效的事放心上,迟疑中赶紧说道:“我还是现在说吧,是关于我绩效申诉结果的事情。上午金明明告诉我绩效还是不合格,唉。本来我已经准备认命了,毕竟他说他进行了一周的调研,说大家对我的评价都一致认为是我存在问题,我内心也觉得可能就是,那...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了。但是,但是!我实际上是非常不认同这种方式确定申诉结果的,我觉得,应该是有一个更高层面,更中立,更客观的标准来进行申诉结果的评定。”
老张停了停,似乎想看看胡思理的反应,但是胡思理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脑,听见老张停了才转头回应,“所以你觉得我们设定的绩效承诺书上的标准不对?”
“我是觉得我们格局要打开,不要只盯着承诺书上的那些具体细则,什么评审是否一次通过,什么原型设计是否精简有效,我觉得这些都太抠了,没必要。我们要着眼于更高的维度,比如刚刚会议上学习的《二十条》精神,我觉得就是很好的标准,是从公司制度层面提出的员工日常工作要求。对比这个要求,我觉得我的绩效就不说是个优秀,至少也是个良好,怎么都不可能是不合格。”老张说着说着又有些激动,右手连续拍了几下桌面。
胡思理对这个动作有些反感,示意老张冷静,“别激动,我们回到绩效考核的事情上说,既然金明明已经告诉你申诉结果了,想必他也告诉你后续的流程了吧。如果你对申诉结果不满意,是可以二次申诉的,这个申诉会由公司层级的绩效委员中心来进行受理。你总不会质疑绩效委员中心级别不够高吧?还是你质疑二次申诉流程的公正性?”
老张被胡思理问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担心他们没有贴结合《二十条》文件精神来评定申诉结果,还是用的老一套的标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在二次申诉表里,按照《二十条》的顺序来陈述,这样他们就不得不结合新的准则来了。”
胡思理并不想继续搭理老张,“二次申诉已经是公司层的事情了,你按照金明明告诉你的来弄吧,有问题可以再咨询下他。”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立刻结束了谈话,“我马上要开会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老张愣了一下,哼了一声,又拍了下桌面,拿着电脑起身出去了。
李知聪看到老张悻悻地回到了工位,猜到了他应该是没在胡思理那占到什么便宜。直到下周与胡思理一同出差去东耀市参加中心聚餐时,李知聪才知道具体细节。至于后来老张有没有真的发起二次申诉,谁都没有再问过,他的那些“足智多谋”只当是个笑料听听也就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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