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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滩村正被夏日的热浪炙烤着,一切都显得昏昏沉沉。白南山最终按捺不住,缓缓来到自留地,寻找着顾世珍的身影。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仿佛踩在悬崖边缘,生怕一不小心就菜刀青菜。
来到顾仕珍身后,白南山垂下头,犹豫着问道:“婆,你知道公让我办哪一种黄荆棍吗?”
顾世珍抬起手,去除藤曼中落叶和野草,然后把它们精准地扔进背篼。她动作熟练,有条不紊,但内心却是一片混乱。
顾世珍想:这两个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他们怎么可能犯错呢?
她回头看向白南山,见他站在那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心一软,轻声说:“去随便办一根吧。最好仔细想想,到底犯了什么错。”
白南山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厨房拿起柴刀,慢慢向林子走去。
白南山抬头看向山坡上的树林,心里默念着:“如果我办不好黄荆棍,公会不会生气?”
他踏上小道,那条通向密林深处的小道。路旁,野草丛生的坟墓随处可见。白南山的心只有一条路,和一片模糊的墓地影子。随即握紧手中的柴刀,勇气迸发,走在平日里不敢独自走的小路上。
当白南山在竹林的拐角处一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脚上传来,他脚下一滑,随即摔倒在地。差一点,他的身体就跌向旁边那座坟墓——涂六媳妇的墓。
白南山的心跳在耳中咚咚作响,他闭上双眼,却无法摒除掉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他最终忍不住,一刀砍在坟墓上,泪水和愤怒交织,他吼道:“怕你不成?给我出来!你的两个孩子就知道欺负我!”
然而,坟墓中没有回应,没有任何鬼魂爬出来。他不顾一切地连续砍了数刀,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心中渐渐冷静。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他回头一看,斜坡下的小路上,一个小男孩正咬紧牙关,恼怒地质问:“为什么要砍我妈妈的坟?”
白南山的心沉入谷底,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柴刀,艰难地站起身。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冷静地回应:“我就砍!”
小男孩涂波气得面红耳赤,手一抓地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白南山扔去。白南山闪身避开,柴刀高举,眼中闪烁着决心,他毫不犹豫地向涂波冲了过去。
涂波看着白南山手中的柴刀,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吸了一口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然后迅速转身逃跑。
当白南山看着涂波的背影逐渐远去时,他的眼眶泛起泪水,但他强忍住不让它们流淌。
风云突然变幻,乌云密布,竹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河谷里的闷热气息被一阵清风吹散。白南山转身继续朝山坡的方向走去。他走过一段小路后,突然钻进了树林。
白南山像一只受惊的小野兔,在树林中四处疾走。荆刺抓痛他的手,头发上挂满了不知名的叶片。白南山不断地砍断枝丫,试图将内心的恐惧和焦虑化作汗水排出体外。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砍掉了多少枝丫,他的前路突然被一条小路挡住。
白南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他这才意识到,他的目的是寻找黄荆林,于是再次踏入了树林。不久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矮小而茂密的黄荆林,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顾世珍常用来发酵豆豉的植物。
白南山跌坐在一棵黄荆树下,透过树林的缝隙仰望天空。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我必须甩掉身上的树渣,砍掉身边的荆刺,等待风将我卷上天空,我必须乘云而去,远离这些可怕的人,摆脱这个该死的马滩。”
然而,风没有卷走他。
白南山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嫩叶,用力吹拂。那片叶子挣扎着,渴望着自由,却在空中翩翩飘落,轻轻着落在他的眼皮上,强迫着他闭上双眼,仿佛宇宙的戏弄在他身上演绎。
突然,微弱的鸟鸣打断了白南山的梦。他一下子坐起,目光迅速锁定声音源头。在他踩踏过的树枝下,一只惊恐的幼鸟蜷缩在地上,被自己的不慎所伤。白南山手一伸,轻轻抓住它,然后急忙将树枝恢复原状,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了鸟窝。
白南山仔细端详着这只幼鸟,它身披浅短的羽毛,惊慌不安地颤抖着。他的指尖轻触着幼鸟的头颅,感受着它脆弱的存在,心头涌上一阵愧疚。幼鸟瞪大着双眼,扑向他的手,张开小嘴渴望触碰他的指尖。
白南山扶正树丫,又将小鸟放回窝中。他匆匆砍下一棵黄荆树,将它拿出几步之外,像一只隐秘的猎犬一般,潜伏在树林中,等待着鸟妈妈的归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顾世珍曾经告诉他的话:“这些小鸟摸不得,写字的时候,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想到这里,白南山用力搓擦着手上的泥垢,将它扔掉,然后才敢安心地望向鸟窝。
时间似乎在这片树林中静静溜走,周围的世界变得昏暗,宛如恐惧之影笼罩着大地。天色渐渐暗下,白国伦即将回来,白南山心头不安地翻涌着。他明白,待会儿可能要面临严厉的惩罚。
一阵狂风突然席卷整片森林,鸟窝摇摆不定地滚下树枝,幼鸟再次被吓得尖声哀鸣。白南山急忙走向前,捡起幼鸟和鸟窝,将它们紧紧抱在胸前。他轻声对幼鸟说:“或许你的妈妈已经不再回来了。不要怪我。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还没有出现。而且,如果她回来,闻到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她也许不会接受你。”
幼鸟微微颤抖着,仿佛能理解他的话。
白南山轻轻地摸了摸那只幼鸟,感受到它的温暖和脆弱。狂风过后,树林重新平静下来,但天空越来越阴沉,白南山感到焦虑不安。他的双眼湿润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脸颊上。
白南山注视着那只幼鸟,声音颤抖地说:“要不,你来当人,我来当鸟?不过,你可想好了,我正等着挨打。他们打完我后,也许不再要我了。而且,我也没有妈妈。”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终于放声大哭:“婆!”
这一刻,哭泣成为了白南山的一种自我疗愈,一种释放内心情感的方式。这种情感守护着他,抚慰着他内心的恐惧,那种源自分离的恐惧,从离开母亲的子宫时就开始植根。可生活再次夺走了他的母爱,让他独自留守马滩,深深担忧白国伦和顾世珍是否会接受他,是否会抛弃他。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惊雷随即响起,风暴以最粗暴的方式提醒着白南山。他生怕下一道闪电会劈中自己,匆忙地拿起柴刀和黄荆棍,怀抱着幼鸟,疯狂地奔向家的方向,试图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西边的屋檐下,白翠翠焦急地等待着白南山。她将脸贴在黄泥墙上,歪着头望向狭窄的小路尽头。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些静静伫立的坟墓时,不由得浑身一颤,急忙躲到墙后,心头涌上一股寒意。恰巧,一道闪电撕裂黑云,雷声如怒兽般咆哮,令她的不安倍加显著。
白翠翠的心焦如烈火,不禁心头疑虑:“打雷了呀!难道哥哥不会回来了吗?”她的眼睛再次扫视着那座坟场,仿佛期盼着奇迹出现。
又一道闪电,在阴暗的云层中恣意舞动,陷入无序的深夜。这时,一个孤独的身影飞奔而来,白翠翠瞳孔骤然放大, www.uukanshu.com喊道:“哥哥!”
她的声音在这深邃的夜晚里回荡。
白南山听到她的呼唤,才稍微放慢了步伐。他气喘吁吁地走到白翠翠身边,递过手中的鸟窝。他神情凝重地吩咐:“去给它弄点米饭,再抓些蚊子来喂它。”
白翠翠小心翼翼地接过鸟窝,心情愉快地问:“有几只啊?”
白南山却未理会她,径直挤了过去。他将黄荆棍放在案桌上,手持柴刀走进厨房。
而顾世珍则忙碌在灶前,不断添加柴火。她转头看向白南山,温柔地询问:“你公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吗?”
白南山将柴刀插回刀架上,点头回答:“放堂屋了!”
顾世珍走到灶后,往铁锅中加入几瓢冷水,说:“去取脸盆和脸帕,给你公打些洗脸水。”顾世珍多年来默默忍受,她心头充满了怨气,但在现实面前,她坚信一个妻子的责任就是照顾好丈夫。这是她坚守的家教。
白南山端着洗脸盆,来到顾世珍身旁。她取过盆子,舀入几瓢水,试了试水温,轻声说:“你公回来的时候,你就端给他。”
白南山应了一声,带着洗脸盆,走出了屋子。他静静地站在木柱旁,焦急地等待着白国伦的归来。顾世珍毫无变化的表情让他心头的不安稍稍缓解。
白南山在内心默念:“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如此害怕?这黄荆棍不只是用来打人的,或许还有其他用途。”
然而,他的思绪被一声咳嗽打断,身体不自禁地颤抖。随即,那熟悉的吐痰声传来,白南山知道,白国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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