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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请求，惠祐有些诧异地转过身。他这一次无视了女孩一直隐隐的抗拒的态度，走到了一直侧身对着他的白山的正前方，和她对视。女孩短暂的和他对视了一秒，便低下了头，退缩了。
年轻的吸血鬼细细打量着她，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丝颓丧的端倪，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是……上瘾了吗？尽管只喝了一次。”
白山抬起头。
“只要一点点……”她似乎也对于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很为难。
“问题不是这个。”
惠祐叹了口气，“虽然由我来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合适。确实，你和我并不是对等的关系，而我自身也是让这段关系变得难以对等的阻碍，你之所以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抓着你不放手。但是，你仍然有着回归正常人生活的选项存在——可你如果再喝一次我的血，这样的选项也会消失，你原本的生活就真的和你告别了。”
“因为你们的血会让人上瘾？”
“它不仅会让人上瘾，还会让你爱上我。”
“…………”女孩似乎撇了撇嘴。
“啊……这个说法听上去有些怪，我知道。不过，我的血已经开始对你产生影响了，不是吗？从我喂给你我的血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其实已经和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我对你来说原本只是个魔物，是个会让你担心‘你会杀了我吗’的怪物。但你现在已经会因为恐惧之外的理由听我的话。如果你对‘爱’，或者‘好感增加’这样的形容感到不适，那我就换一个说法——你如果继续摄入我的血，就会变得更加顺从——你确定那是你想要的吗，一点一点变得任由他人摆布。”
惠祐抬头看向一旁温室花园的天棚，想要寻找月亮的踪迹，但只看到了被都市的光填满的夜空，“站在我的立场上嘛……我是很愿意给你我的血的。”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白山说。
“是的。”
“为什么？”
“也没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
话题结束之后自然就是沉默。
“好吧，如果要说理由，也能说出很多理由。”
好不容易让这个总是不愿意和说话的女孩主动开口一次，惠祐多少也不想再继续制造这种尴尬的氛围了。
“因为我也不是个太坏的人；因为我希望能够更节制地使用自己现在拥有的力量；因为我不希望自己沦为怪物；因为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不喜欢太功利化的思考；因为你是个好女孩，很有魅力，如果交往的话我更愿意让你自发产生好感而不是借助超自然力量；因为我同情你的境遇；因为我喜欢的人对我有要求。”
女孩只是看着他，没有更多反应。年轻的吸血鬼苦恼的挠了挠头，说：
“论心还是论迹，一些人在问为什么的时候，他们想要听到的不是理由，而是目的。怎么说呢，很多人不认可‘我原本想要怎么样，但是结果却怎么样’的这种解释方式。他们不认可或者不关心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只会听取你给你出的理由中和事实结果以及利害相关的那一部分。”
“比如说，我现在想向你传达：我不给你更多我的血是为了你考虑。对一些人而言，说到这里就够了，只要我的言行间没有太大矛盾他们就能接受。不过，我过去常常面对的更多的人，很多都不认可这样的模式，他们会反问：为我考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任何不基于利害关系的行为对他们而言都是荒谬的，其实问题不一定总是那么复杂，人也是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的。”
惠祐说完，多少感到了些懊恼，只因他突然发现他的这番话并不完全是在向对方解释，更多是在发泄他平时积累的一些压力。而他说完这么一番沟通价值低下的长篇大论，白山继续这次对话的想法可能就更少了。
然而，惠祐完全没想到的是，白山突然开口说话了，而她说的话让他应接不暇。
“在玩具店的时候。”她说。
惠祐嗯了一声。
“你不是想要那位店长，想要那家店吗。”
“呃……”
“码头的时候，那两位血族，你也想要。”
“也不能说不对，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意外啦，原本我是想让她们走的……”惠祐躲开了白山的视线，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我看出来了。那时的那位血族，小密仪主，我想她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什么？”
“恐惧。”
“…………”惠祐沉默了。
“……”
他没忍住，还是反问：“恐惧什么？”
“你不敢收留她们。”
“……是，是的。毕竟她们在被人追杀。你还记得吗，那个蛰眠了的女性，她身上的伤口有些可怕。”
“不只是因为在追杀她们的东西。”白山毫不留情地戳出了惠祐不是很想承认的部分，“你恐惧她们——你不敢信任她们。你其实比我更恐惧吸血鬼。”
这一次，惠祐不仅仅是沉默了。他闭上眼睛，替代他睁眼的是心底的那个兽形的空洞，那名为心兽的东西狠狠地朝笼子撞了一下，炽热的暴力冲动顺着笼子的缝隙传到向他的神经。年轻的吸血鬼努力控制面部肌肉，暗中狠狠咬住槽牙，才把这份快速点燃的怒火重新冷却。
“谢谢。”惠祐重新睁开眼睛，“我现在发现我其实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好的人。”
“没关系的，我也害怕吸血鬼。”她却说出了超出年轻吸血鬼想象的安慰之言。
惠祐还沉浸在上一句话，沉浸在他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内容上，仍未完全转换过来思路，没有听明白白山在说什么。
“你是一个好人，我已经不害怕你了。但是我也和你一样害怕其他吸血鬼，我也害怕那位小密仪主，我还害怕那位椎名茉莉——在酒吧里，其他的吸血鬼尊称她为长老。那些可怕的吸血鬼就像我害怕他们那样恐惧着她。”白山的两只手握在一起，“请不要丢下我，我不想落在那位椎名女士的手里。”
这是自白吗？
看着白山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惠祐有些愣神，关于白山的事情，他朝很多方向思考过，他也分析过她会对什么怀有恐惧感，只是椎名茉莉这个名字从未登上过他思考这一问题时的名单。
然而，比较微妙的地方是，在他的预想里，假若白山真的被洗去了记忆又因此——仅作为假设——陷入了无依无靠难以生活的困窘贫乏，椎名茉莉的产业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可以安置白山的地方，她的经营范围内包括一家音乐方面的事务所。
而此刻听到了白山的花语， wwｗ.uukansｈu.cｏm他原本的设想似乎正是白山最不想看到的那条路……这可真是个恶劣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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