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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帻汉还没反应,刀已停留在咽喉处,骇得一动不动。

大胡子夺了他刀,又一脚踢向他的膝盖窝,青头汉登时就跪在了湿泞的黄泥地里,跪得实实的。

大胡子乜斜着看着他,蔑道:

“身段不错,就是这刀别乱使了,不丢脸,就丢命。”

青头汉被讽得脸黑,就要撞向大胡子刀口。

大胡子没料到这人这么烈,赶忙将刀收起,又退回,站在了大伙前头。

“青奴,你这烈性要用在轻生上,咋不用在练刀上?咋!练刀比死还难嘛。”

本颓跪在泥地里的青头汉,闻这声,身子抖了下,正要嗫努几句,还是放弃了,跪行到一边,以头伏地,不敢抬头。

说这话的,是一个矍铄老翁,发须稀疏,盖个施屋帻。

他简单穿了件单衣,外又罩了层纱縠,执鳩杖,从祠堂缓步走来。

跟着他后面的,还有几人。

除了,刚见的刘公,还一个带皮弁,套对襟深衣,踩皮靴的鸷勇汉子,剩下的就是位广袖高冠的士人。

这老翁显然就是大桑里的三老,本地的豪强,族里的族长,张弘。

此时,在太平道人群里的张冲,望着这老翁头顶上悬着写有“掷戟术,精通”的扭曲弹窗,暗暗咋舌。

老翁不可貌相啊!

跟在老翁身后头的鸷勇汉子,是他的儿子张求,在张冲眼里,亦不容小瞧。

只因他的头上也挂着一悬窗,而且和大胡子一样,都是“环首刀术,精通”。

没想到,一个乡野小豪势,竟有这等勇士。

这张求本在隔壁亭做亭长,因休沐就回家帮衬着族里的春祭。

而他旁边那一位广袖高冠的士人,就是大桑里重金请来的巫觋,郎通。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巫师,却做儒士打扮。

张弘不看跪在那的青奴,只对这大胡子,沉气道:

“祭尊使,朽素来与太平道为善,只因朽敬重大贤良师,跋千山,涉大水,蹈疫瘴。

大桑里的里民们,朽族里的族人们,多受恩惠。

但春祭是朽族中之大事,尊使何故奋干戈,毁乡谊。

这是尊使的意思,还是贵教的意思呢?”

张弘老辣,一番话站着义,又循着理。

更是直点祭大胡子,此来是否有授节,是否违背太平道教义。

但张弘说得肃穆,场面上还就是有人不给他这面。

前头说的编席匠度满,就正小声和旁边的吹鼓手张旦,嘀咕:

“果然像传的那样,‘张头秃,帻施屋’。

岁数都这般大了,还要顶个帻,来盖秃顶。就和他做的那些事一样,欲盖弥彰。”

话说得污秽又俏皮,直逗得吹鼓手张旦,憋不住,笑出声。

但这一笑,就把张弘引到了。老头只是乜看二人一眼,也不纠缠,又盯着了祭大胡子。

他认识这个叫祭孙的青州太平道济南方下的乡道使,据说他以前是个北军营士。

后来不知怎的就除了军籍,投到了太平道,做了一方乡道使,管着这一乡教务。

至于他后面的那些个头裹黄巾的,其实压根就不是太平道的,都是些本里的下民,既不服族里安排做佃,又无力赡养亲族。

估计是这次春祭征社钱,征得狠了,才扮上个太平道徒。又请来了乡道使,祭孙,想来主持什么个公道。

呵!

看正主到场,祭孙祭大胡子上前一步,对张弘做了个揖,言道:

“无上中黄太乙!张信士,是俺教之友。

往日教徒们的衣食,也多有信士祗奉,所以按理,俺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搅的。

但昨夜俺收到教里同修的一扎信报,言说一事。俺如鲠在喉,所以连夜跑马就来了这大桑里,就是想把这事和张信士议议。

不然,俺对上方是真不好交差,也愧对上方对俺的信任。”

“不知祭尊使,言说何事?”张弘眉间一皱,缓缓问道。

“俺太平道,继黄天之统,庇一方黎庶,是要来这人间开太平的。

怎么开?

首要就是吃饭,不论是麦饭还是粟饭,黎庶吃饱了,才能天地祥和、万物有序。

但而今?

乡野豪强阡陌纵横,而贫者却无尺寸之地。乡野豪强广厦相连,而贫者不过陋户鶉衣;乡野豪强佣婢徒附,而贫者却要破家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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