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凡特1家(2 / 2)

四回了。

何风站起身，从墙钉上取下一个巴掌大的抽绳袋，挪动到那滩碎玻璃边上，打算将残渣收进这个小布袋里。

他已经想好了：

既然来都来了，他肯定要试着想办法治疗费恩的病——现在也是他何风的病症了。

为免引起他人的怀疑，得先给自己这位“幽灵医生”找一个名堂。所以，他把事实包装了一番，瞒下了骗子和毒药的事，捏造了一个“药剂还能包退换”的药师。

以后费恩要是好了，那是这个好心药师医术了得，如果没治好，也是这个好心药师学艺不精。

跟我“费·何风·恩”可没有关系，何风心想。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丢我们家真·老中医的脸。必须得把费恩的病治好，不然，等我回去，跟爷爷说起这个病案，他不得当场把我这废物孙子赶出师门？！

也不知道那边我怎么样了，老头年纪大了，老爹老妈又常年不在家……

如果我只是做了个梦就好了……

唉！

……五次。

至于那个骗子，何风决不想就此罢休，但眼下自身积弱，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够，只能暂时搁置，走一步算一步。

当务之急，一是治病，二是搞钱。

活着，活下去，才有以后可以谈。

太阳几乎落山，屋内烛火亮起，昏黄的烛光填满了屋子。烛台安置在窗下的四方桌上，烛台两边摆着费恩和索菲娅的晚餐。

一人一个朴素的陶碗，碗里是八分满的糊状物，何风看了半天没看出是啥，回想了一下才知道：水煮咸肉片和黑面包，黎凡特家的“家常菜”。

烧半锅水，把又咸又硬的风干熏肉切出薄薄的两片，丢进去，黑面包切成小块，丢进去，一起煮到黑面包块吸水涨大，变得烂糊糊的，就可以吃了。

索菲娅做完餐前祷告，拿起勺子。

何风做完心理建设，也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面包糊糊，默默品尝。

不算特别难吃。熏肉的咸味融进水里，黑面包吸了水之后不再那么难以下咽，吃起来像加了盐的粗麦粥。也说不上好吃，只能说吃不死。

他吃得慢，索菲娅比他先吃完。她把锅碗洗干净，烧上一壶水。

“快些吃吧，很晚了，月亮都出来了。”索菲娅说。

“好。”何风含泪点头。

家里没有时钟，作息都跟着太阳和月亮走。

何风从费恩的记忆得知，这个世界的星体运行和地球差不多，有太阳，有月亮，计时和年月日也出奇相似。费恩所处的文明，近似历史上的欧洲，工业水平大约是蒸汽时代。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相似之处？原主只读过当地教会兴办的普及教育，除了基础的读写以外，什么历史地理的一概不懂。何风想知道也无处对比。

他赶紧三两口把糊糊咽了，拿着碗走到壁炉旁清洗。

那儿有一根水管和水阀，水阀下方摆了个木桶。

这屋子有上水，却没有下水，更别说洗浴，所有的生活污水收集到一个桶里，每天拎下楼倾倒。

他们通常会在每天晚餐后，把废水倒在一条街之外的公厕，顺便在公厕解决排泄的需求， 回去就熄灯休息，一觉天亮。

拧开水阀，流出一股极细的水流。

拧到尽头还没猫尿大，何风无语凝噎。

和母亲一起出门之前，他借着烛光环视了一圈，将屋内的布局收尽眼底。

这房子房子非常小，窄长的一字户型，宽度不足两米，所有家具顺着左侧排开。进门左手边是窗户，窗下是一张小四方桌，再往里，是突出的壁炉，壁炉旁是一高一矮两个柜子，他刚才就倒在这柜子前面。在屋子尽头，并排放着两张小床，两张床分别靠着两侧的墙壁，中间留出一道十指宽的道，挂了帘子隔开。

潮湿，阴暗，不通风，卫生状况堪忧，这样的屋子亦是疾病的温床。

费恩的记忆里还留有儿时住处的印象，那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出租屋，有两个房间和一个盥洗室，他一直期待着，自己能有一天，挣到足够的钱，和妈妈一起搬回那个童年的家。

穷人事事难……何风敛起神色，拉开未锁的房门。

这栋建筑的楼梯建在外墙，由钢铁焊接而成。

刚一站到外面，何风的视线就被外面的景象抓住——

层层叠叠紧密相连的房屋挤作一团，凹凸不平的窄小道路向远处延伸，路与路汇聚的尽头，是一座又一座庞然巨物，它们外表熏黑，内部却灯火明亮，其中有高耸的烟塔，喷薄着浑浊的气体，一朵朵烟云背后，一轮红月正在缓缓升起，天地之间，尽染锈红。

为身体记忆所熟知的一句话跃入何风的脑海：

“这里是塞加尔，钢铁予我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