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览察草木犹未得(2 / 5)

    见对方神色笃定地低头不语，显然没有打算将别人的话听进去，江闻便接着问道：“还未请教小师傅叫什么名字？”</p>

    “我叫阿掝林。”</p>

    小和尚低着头自然而然地说道，话一出口才恍然反应过来，“师父给我起的法号叫做品照。”</p>

    “当照客僧的法号就叫品照？哪来的孟鹤大堂经理？”</p>

    江闻默默点头说道：“我看小师傅你生性淳朴、心思灵动，早早遁入佛门好像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有没有兴趣跟我学点道家、儒学的功夫？”</p>

    “我、我从没有想过这事……施主，你还是快随我回去面见方丈吧……”</p>

    品照小和尚已经快要跟不上江闻的思路，只见他愣了一下，颇为费劲地用汉话回答，然后居然能以不变应万变地纠结于神通和职责一事，“施主，按你说学道家儒学的人，也能修证得神通吗？”</p>

    “神通又如何？佛经中的目连尊者常以神通救人度人，但他自己到最后，竟被执杖外道围打而死，可知神通终究不敌定业。”</p>

    江闻见对方只认神通，不由得有些好笑：“你还年轻，完全可以多接触接触，再决定今后的路怎么走，其他事还是想清楚再说……”</p>

    小和尚懵懵懂懂地听，江闻就信马由缰地东拉西扯起来，愣是把着急万分的小和尚给留在了原地。</p>

    两人还在门外闲聊，江闻话音杳杳间骆霜儿就从农家转出，手里端着一盆香气扑鼻的炒饵块，放在那张局促得惊人的石桌上，又从杏树上折断两根树枝剔除多余枝桠，握在了手里。</p>

    在微醺的春风里，这些由大米制成的主食经由蒸春揉搓，再切片后与火腿、腊肉、鸡蛋、腊腌菜等食材武火同炒，已经散发出了阵阵扑鼻的香气，与汉地粥面相比少了汤汁的温润，口感上却更显嚼劲，软糯中带着难以形容的爽滑。</p>

    骆霜儿见两人都没有吃饭的意思，便一边用不解的眼神望着江闻两人闲聊，一边迅速地吃光了盆里的东西，随后才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前后保持着令人窒息的优雅，始终没有说话。</p>

    “呃……霜妹，你真没打算给我留点吗？”</p>

    江闻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只剩个空盘了，只好咂了咂嘴，发觉自己这个好为人师的毛病或许需要改改了。</p>

    江闻前段时间以来，和三个小徒弟朝夕相处，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听他唠叨教导，此时忽然分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作为师父，可能反而是最不习惯的那一个，这才会下意识地就想抓个人在身边唠叨两句。</p>

    世间独能不被改变的，只有世事无常本身，其他哪怕江流石不转，也终究会落下痕迹。可面对着骆霜儿，江闻发觉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可谓是乏善可陈。</p>

    匆匆回忆了一下，江闻与三个徒弟是师徒父子的关系，在严咏春袁紫衣面前也是武学上的前辈同道，自然有着许多相同经历，唯独他跟缺少江湖行走经验，又自幼有父亲呵护庇佑的骆大小姐，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闲聊。</p>

    几千年前的庄子就解释过这个问题，用庄子的话说是“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人的成长，会让人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也就是离熟悉的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突然有一个熟悉的人或者场景，把你拉回到以前，让你试图回忆当初的自己，而所谓的对话，也不过是在和当初的自己交谈。</p>

    用更具体、浅显一点的语言来形容当前的困境，江闻认为或许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代沟”。</p>

    代不代沟江闻不知道，但这道可悲的厚障壁是真实存在的，至少江闻明白在自己初中的时候，绝对不会有突然蹦出个老爹要去拯救天下苍生，然后一脚把自己踹到几千里之外荒野求生的离奇经历，两人在同一年龄段的差别，大概是玲娜贝儿和安娜贝儿——一个怎么抽都抽不着，一个怎么扔都扔不了，几乎没有可比性。</p>

    而江闻略显尴尬的沉默，在骆霜儿眼中就变成了一种哑谜，只记得对方拉着自己漫山遍野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却什么都没有作说明。</p>

    品照不知道的是，江闻两人经历昨夜一番周折后，几乎是彻夜没睡地就离开了悉檀寺，先是沿着马鞍岭一路搜寻，很快在尊胜塔院附近发现了一座被趁夜挖开的瘗骨舍利塔，土层被翻动的痕迹赫然显现，墓穴里的东西却不见了踪影。</p>

    再随后，江骆两人就沿着山坡而下，肩越过一众大小寺庙，耳闻目睹里面寂然无声的静谧氛围，才最终停步于这山脚下的村庄里。</p>

    一整夜的行色匆匆，换来的自然是饥肠辘辘，江闻偏偏一路都皱着眉不语，这就让骆霜儿满心疑惑无从解答，顺带着也持续沉默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