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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红走到最里边的长桌上,小心地抓起搁在一旁的话筒。
“喂,妈。”她小声地喊了一句。
“哎,月红。”
电话那头的谭家英询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月红只是时不时点头,嘴里小声地“嗯,嗯,好,晓得”回答着。
分别了几个月,母女之间几乎没什么话可讲。每次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屋里好不好?你们好不好?票子还有没有?
陈月红从最开始的期待,到现在不怎么愿意来接电话。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妈妈要跟她说的话。另外一个原因是,在这个公共的场所,她不能说一句心里想说的话,不能表达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出来,只能是面无表情地“嗯,嗯,啊,啊”。
问完了家里的情况,谭家英这才带着哭腔,跟女子说起了陈有和的事。一边哭诉一边咒骂了起来。
月红听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暗暗地埋怨起了爸爸。
“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就不会这样?”
“为什么别人家总是其乐融融?”
厅堂里传来学友和他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她的眼睛酸涩无比,很快就模糊了起来,嗓子也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想起来这是一个公共场所。她怕有人突然进来买东西,赶紧努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将里面多余的水分逼回去。
谭家英倾诉完心中的情绪,心情好了一些。她见女子没怎么出声,便整理了一下情绪,沙着声音说:“没什么别的事。你给立生接一下。”
月红的嗓子还是堵着的,她用手碰了碰立生。一直低着头朝地下望的立生抬起头来,小心地接过电话。毫无疑问,他也是“嗯,嗯,啊,啊”,几句过后,就挂了。电话里的妈妈说电话费贵,立生马上懂了,说,“好,那挂了。”
电话挂掉以后,两人整理好情绪,将一块钱压在电话机下,然后轻手轻脚地从门里出来。他们走到学友的厅堂里,学友这时候就坐在靠门边的一张竹椅里看报纸,星星挨着他坐,整个身子斜靠在他的身上,脸上轻松惬意地看着电视。
月红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的红眼睛。
还好,大家都在笑嘻嘻地看电视,电视机里放的是《还珠格格》的DVD。
她碰碰立生的手背,示意让他说一声。于是立生就走了过去,腼腆地对学友说,“学友叔,票子放在电话下边,等一下记得拿起来。”
说完,两人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学友抬起头,对立生喊,“哎,不用给……”
眼见着月红和立生走到门口了,他赶紧起身,冲到电话机旁抓起那一块钱,带上手电筒,追到门口。
“哎呀,你这两个娃娃,说了不用给不用给。”学友说着就将那一块钱塞到立生手里。
立生推了几次都没推掉。
学友塞完钱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打着手电,默默地跟在月红和立生身后走着。
手电筒的光将无尽的黑夜撕开一道口子,泥泞的小巷子有了一点温度。
直到送过最后一条小巷子,学友才站住脚,手里的电筒光却是护送着月红和立生到了他们房间的墙根下,他看着他们拐进了屋子才回家。
回到屋里的月红和立生就那样久久地坐在那张掉漆的方桌旁,默不作声地望着黑泥巴地面。屋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在想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双抢……
随着光头和他小舅子的车停在村口,羊山村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到处能看见三五成群的人聚在路边的人家说说笑笑,出门打工的人正同左邻右舍讲述着外边的见闻。
他们夸张而响亮的声音喊到:“啊呀!你不晓得,那个地方……”
听的人往往睁大眼睛,感叹两声:“啊呀!真是的?”
……
当然,谭家英没有回来,她留在北江照顾陈有和。还有一些没有家庭负担的后生也留在北江没回老家,反正家里的农活他们干不干都行,干脆不回去,还能省点车费。
要是往常,月红和立生这时候也已经吃上了妈妈煮的饭菜了,屋里也会是另一番光景……
不过,他们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两人正忙着在屋里找割禾的工具。妈妈交代了,让他们先割禾,等几天她就回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月红和立生在屋里吃了一碗昨天的剩饭,手里捏着禾镰,就朝组上走去。
天空还是鱼白色,广阔的田野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清凉的晨风捎来稻谷的香气。
不时有拖家带口的男人从他们的旁边急匆匆走过。路边的田地里,一些更早起的人已经撸起袖子开干了。
金黄的大地上,一场伟大而平凡的人类劳动又一次开展起来。
月红和立生下了自家的田之后,默契十足地从一个方向并排往前割。因为没有爸妈在家,他们没了一点想要偷懒的心,踏踏实实地做着活。他们也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俨然是一副大人的模样。
到了晌午,太阳毒辣起来,两人已经把这块八分地的水稻割完了。
他们将禾镰藏在一垛稻谷下边,便回家做饭吃。
下午两三点钟,月红和立生抱着化肥袋子返回组上的田里。两人到了田里却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他们在等二伯陈有登。有登说好等下帮他们搬打谷机来。
火红的太阳炙烤着这一片金黄的大地。中午割下的水稻,叶子蔫得卷在了一起,田埂上的野草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田地的上空回旋着打谷机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嗯-嗯-嗯——”声。
石头庙右侧,靠近组上的那一片樟树林里,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用一种现代化的切割机割樟树。切割机发出“呜呜呜”的吼叫声,尖利的爪牙划开粗厚的树皮,往树干中心深入。霎时间,在刺耳的轰鸣声下,电光火石之间,喷发出如粉末一样细碎的木屑。
不一会儿,一棵粗壮的樟树就轰然倒塌了。原本繁密的枝叶此刻耷拉在组上的田里,如同一个奄奄一息的绿巨人……
月红认出来,其中一个矮矮胖胖的秃顶男人正是陈尔世。尔世是敏世的亲哥,原本住在敏世的旁边,前两年挣到钱,在镇上买了房子搬出去了,名下分的田也给了敏世和堂弟满世种。
陈尔世算是第一批从村里走出去的几人之一。他脑瓜子好使,经常去县里,市里转,消息灵通。这不,他在外边打听到樟树值钱,可以用来做樟脑丸。于是,他花了一点点钱买下了村里几个大队的樟树。村里人也不晓得这有什么用,只当是他尔世砍了拉去当柴卖。他们只晓得樟树当柴烧好,也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因此,几个大队的主事人听说尔世要买下樟树,也没怎么细想就以极低的价格将本大队范围内的樟树都卖给了他。
现在这三个男人又开始把树干三五下锯成了米把长的段。尔世将一根根的木桩搬到戏台下停着的一辆蓝色翻斗车上,另外的两个男人接着去锯旁边的树。
这时候,有登扛着打谷机下了组上的斜坡,月红和立生赶忙过去帮忙扶住。有登把打谷机安好以后,就到不远处的自己田里割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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