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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红想着等一下要去几个叔伯家拜年,得去一趟菜市场买点东西。她跟她妈打了一声招呼就叫上张良一起出门往菜市场那里去了。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碰到熟人陈月红免不了停下来跟人家打个招呼。这一路上的人家哪个不是看着她长大的?
她们重复着同一句话,“咦呀,我都老了,你不叫我,我都不敢认你。这是你老公?”
这里耽搁一下,那里耽搁一下,等陈月红领着张良拐到新学堂那条宽敞一点的马路时,时间已经是上午的九点了。
学堂门口聚集了不少的年轻后生、女子,他们站在场地上说说笑笑。学堂的铁栅栏门是锁着的。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正在正门左边角落的围墙那里爬墙。学堂里紧挨门卫室的球场上一伙大小伙正在打篮球。
过了学堂大门,就拐到了大队部的侧面。
此时大队门口的场地上热闹非凡。这是羊山村一年一度最为繁荣的时刻,也是大队部最为热闹的日子。自从农村兴起打工潮,青壮年纷纷往外走,村里只留下老人、小孩和一些妇女,平日里羊山村像村口的那几口池塘水一样沉寂。只有过年那大半个月才会恢复生气。
今天虽然不赶场,可是大队门口的场地上却停着两辆等客的班车。班车师傅叼着烟百无聊赖地趴在方向盘上,时不时按几下喇叭,提醒还没出门的人快一点。
不时有年轻的女人拖家带口往班车的方向跑去。按照惯例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什马和田中休市。当然随着现在人们的需求变化,什马镇初三就开集了。人们一年到头在外边打工,只有过年这段时间难得人齐回老家,一些人家娶亲嫁女、生日酒席等通通安排在腊月尾到正月初八之间。尤其是生日酒,绝大部分的人家是在正月初三到初八这几天办的,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有空来吃酒。正月初三到初八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吃酒席。人们常常开玩笑:咿呀,现在个个都是十二月、正月生人!
也因为大家有赶集买东西的需求,所以什马、田中两镇开市也相应提早了。
班车是村里私人的,平时就是跑村里到什马、田中两镇的。今天这班车等的是走娘家的客人。现在人们出门大多选择坐班车,很少人会走路和骑脚踏车走娘家。当然,一些有摩托车的人会选择骑摩托车出行。
班车的对面,也就是大队楼下的场地上,原先摆赌桌的地方,现在却摆了一条货物墙。
近些年,各村的赌博现象愈演愈烈,一些人辛辛苦苦在外工作一年攒的钱过年半个月就输的精光,甚至倒欠账。弄得家不家,村里鸡飞狗跳。为了遏制赌博的恶习,县里发布了禁赌文件,可是收效甚微,根本没人当回事。为此,县里下了决心,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到各村抓赌,凡是聚众赌博,赌资巨大的,抓到了通通要罚。
大队门口已经好久没有摆赌桌了。一些好赌的人选择躲到了隐蔽的地方去玩了。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半人多高的商品墙。
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一排叠得半人高的牛奶、饮料,还有用大红色纸箱装好的五斤装的橘子或者苹果。里边一些的水泥地上则摆着一桶桶五升装的食用油。
这是旁边两家小店的老板摆出来的。今天走娘家,来买礼品的人尤其多。两家小店的老板忙得不亦乐乎。可不是吗,光正月这几天就把一年的票子给挣到了,能不高兴吗?
现在大家不再像之前一样自己做吃食过年,新年果子都是在镇上的超市买的。什马桥脑头开了一家超市,里面什都有得卖。
既然自己不做新年果子,当然走亲访友的伴手礼就得到外头买。大家买得最多的是饮料和食用油。平均一家买个百来块东西就差不多了。一般走人家就是提一箱饮料或者一瓶油。大家标准都差不多的。
现在大队门口聚集了不少的人,一些嫁来羊山当媳妇的年轻女人喜笑颜开地拖着孩子在饮料墙前选购送礼的东西,他们的丈夫就蹲在班车后边的水泥台阶上抽烟。还有一些早早来拜年的外嫁出去的羊山女子也三三两两地跑来选购东西了。女人们穿着时髦的衣服,脚上蹬着崭新的高跟鞋,头发也特意打理过。今天是展示个人实力的最佳时刻。人们辛苦一年为的就是在正月走人家这几天出一回风头。人们纷纷把自己最客气的衣裳穿上,金银首饰戴起来。你看,每个女人的身上都金光闪闪。金耳环,金戒指,还有露在高领毛衣外的金项链,以及在手腕上晃动的金手镯,无不向世人展示着它主人的非凡家底。
金灿灿的黄金似乎与芜丰贫瘠的黄土地格外相称。芜丰以南的女人尤其爱戴黄金首饰,哪个结了婚的女人没有一件黄金首饰,那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其实这些女人在外边做事的时候并不会穿戴上,一个是不方便做事,二个带出去不安全,这些黄金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藏在箱底的。但是只要一踏入芜丰的地界,女人们便会将珍藏的金银首饰通通戴上。这里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下到刚刚出嫁的小媳妇,没有一个女人不是穿金戴银。耳朵上的金耳环,手上的大金戒指,还有摆在高领毛衣外、又粗又长的金项链,以及有意无意从层层叠叠的衣服袖口露出来的金手镯。真的是金光闪闪啊!
对于女人们来说,没有金银首饰傍身是绝对不能出门的。金首饰是一个女人的门面,也是武装自己的武器。金首饰的多少、粗细,象征着主人财力的雄厚程度。所以很多男人愿意给自己女人买金首饰——不管款式如何,够粗够大就好。其他可以不买,可是金首饰不能不买。自家女人戴的金首饰比别人的粗大,那就证明自己在外边混得好,是自身实力的一种表现。
大队门口往祠堂那个方向的三岔路口,一个摆摊卖麻辣烫的小推车和一个卖烧烤的摊子已经忙活开了。一些孩子拿着压岁钱来买东西吃。还有一伙一伙的孩子在祠堂侧门外的场地上玩鞭炮。他们把压岁钱都拿去学堂对面的那家专门卖小孩子东西的小店买了鞭炮,有摔炮、有冲天炮、还有会在地上打转的,还有烟花棒等等。
陈月红领着张良到大队门口的饮料墙前挑选起了东西。她选了两桶食用油,一箱纯牛奶。油是给两个伯伯家的,他们常年在家里,还是送油比较实用。纯牛奶是买给叔叔的,叔叔在北江做事,一年到头也吃不完一桶油。纯牛奶嘛,锦生可以喝,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陈月红付过了钱,张良提着东西,两人没有逗留,马上返回了家里。
刚刚到家门口的那条巷子就听到家里闹哄哄的。陈月红猜是几个堂姐妹们来家里了。自从几个堂姐妹成家之后,每年家里都要请她们和家人来吃一回酒。
她快步地走到家门口,果然就看见陈有财的四个女子以及丹红带着她们的男人、孩子正坐在自家的桌上吃酒、话事。
陈月红走进屋里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大家都来了。”
屋里的人回头看到陈月红和张良,笑着说,“哎,刚刚才来的。月红快叫你老公来坐下吃点酒。”
张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背后,然后笑着坐到桌上跟另外几个当女婿的一起说话。立生给他拿了一瓶饮料,他知道姐夫不喝酒。
这时候谭家英从灶房里端一铁盆的茶叶蛋走了出来放到饭桌上,“来来来,娃娃们吃茶叶蛋,还热乎的”。
十一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一人往裤兜里塞两三个,一盆的茶叶蛋很快见底了。谭家英去年煮过一回,晓得这些孩子喜欢吃,今年特意多煮了的。
谭家英陪小辈们吃了一碗酒,大家说了一回客套话,之后有财的大女婿和小女婿说要去看打牌,听说祠堂后边的一间屋里有打大牌的,他们想去看看。有财的几个女子和丹红也说要带孩子们去祠堂那里转转,这一屋子的人很快就散了。
大家都散了后,陈月红先提了纯牛奶去了对面叔叔住的屋里。陈有丰去年冬天从陈有和屋里搬了出来,搬进了他妈原先住的那间老屋。至于原因嘛,当然是怕三嫂谭家英唠叨。他常常玩到夜里一两点回来,谭家英看见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说他一个儿子不管,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边打牌喝酒,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存点钱,听说今年一年才给二哥两千元钱。你说哪个当长辈的不会说他两句。每回他晚回来,谭家英第二天都要说教他一顿,因此陈有丰干脆就搬出来,心想这下说不着我了吧。
来到熟悉的屋门前,看着那扇发白的旧木门,陈月红心里一下悲伤起来。她想起了她的婆婆……
周围的房子越建越高,而这两间低矮的瓦房就蜷缩在这些高楼的脚下,暗无天日。
她在门口喊了两声“叔叔,叔叔。”
屋里并没有人应答。陈有丰一早起来在屋里热了一点饭菜吃就往大队那附近去了。
陈月红推开那扇木门,屋里漆黑一片,还有一股霉味。这屋里的陈设跟婆婆在世时没多大变化,床和床前的那张老木桌都在原地方摆着,电线也像之前一样胡乱地吊在屋里。只是门边的那个朱红色的老橱柜没有了,也许是被叔叔丢了。靠床里边的一面墙上拉了一条铁丝,铁丝上挂着陈有丰的几件衣服。陈月红把牛奶放在床尾的泥巴地上,地上还堆了三箱花生牛奶和一桶油。这一定是她几个堂姐妹送来的。
从叔叔那里回来之后,陈月红让立生提一桶油和她一道去二伯屋里。每年回来她和立生都会去二伯屋里看看。张良由于语言不通,他便留在家里。
陈有登还住在原来的老屋里。这栋原来居住了三户人家的老屋已经破败不堪了,厅堂屋檐的瓦片被风刮跑了,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木条。厅堂里靠右边的一面墙堆满了柴火,那是右边那户人家堆的。
在周围三四层的新楼房衬托下,有登住的这个地方简直可以说是十分破旧了。因为有登一家冬天在靠他房间门口的沙浆墙下煮饭,整个厅堂屋顶被熏得发黑了。更加显得破旧。
姐弟俩穿过柴垛,就看见二伯娘佝着身子在她自己门口的小灶上洗碗。金生陪五岁的锦生蹲在地上玩玩具小车。这是他昨天带锦生到大队旁边小店买的。锦生这些年一直在有登屋里,陈有丰喊他回家过年都不肯。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把有登两口子当成了亲生父母。
这一切是这样熟悉,一下把陈月红两姐弟拉回到从前。姐弟俩异口同声地喊到:“伯娘,金生。”
二伯娘丛莲回过头,亲切地笑着招呼两人,“月红,立生来了,来坐。”
金生马上站起来,咧开嘴笑着来到他们面前,“姐姐,昨天下午来的?”
月红和立生随意地坐到有登的那张旧木桌前,月红笑着回答:“嗯。快天黑到的。”
金生也坐在他们一起,他回头朝还蹲在地上玩耍的锦生叫到,“锦生,来叫哥哥姐姐。”
胖嘟嘟的锦生便腼腆地走过来喊了一声,“哥哥,姐姐。”
月红和立生摸摸锦生的头,“嗯,乖。”
说话间,陈有登从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亲切地笑着说:“月红,立生来啦。吃了早饭没有?你二伯娘早上煮的粉干还有,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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