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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本是天和郡如林县一铁匠之子，我爹从小便教我打铁，想让我继承他的手艺，长大在这县中当个有名的铁匠。”
“但我可不是我爹那样的蠢人，我偷偷躲在县主儿子家窗外，听私塾先生给他上课。教书先生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教书先生又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大人，我就在想啊，我若是看到那天外天，那还能算老鼠吗？”
“所以我十四岁时就一个人走出如林县，我在路上偷过行商的东西，也在城门乞讨过，我深知这都是成龙的必经之路。终于有一次，我躲在一辆马车的货物里，被货主发现，我害怕极了，跪在地上不停求他放过自己。大人，您可没见过这些肥头大耳，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他们身上油腻腻的，光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他没有打我，而是露出恶心的笑容问我要去哪。我说这世上哪里最繁华我就去哪，他伸出手摸着我的身体，答应带我去主城。我开心坏了，后面那商人提出的恶心要求我都照做，因为我知道，这也是成龙的必要。”
“大概过了三四个月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因为小人一直待在车厢里，货主从不让我出去。那次他满足之后，挺着肚子躺在我身边，我不去看他，我怕吐出来被他抛弃。他笑着骂我是个畜生，我没有还嘴，他又拿鞭子打了我几下，这是他的乐趣之一，我也没有反抗。”
“但是大人，您知道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吗？他竟然告诉我说其实早已去过主城了！只是我在车厢里没有出来过。我那时愣住了，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没有回应，自顾自穿上裤子下了车厢，挥手叫来几个跟着他的家丁，要将我打死。‘腻了。’这是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大人，这也成龙的必要吗？”
“我将那车队的所有人全杀了。”
“我杀完人不知该往何处走，就这样游荡、游荡。当我再抬头时看到眼前出现一座威严的城池，城门上赫然写着天和郡三个字。我知道这是老天在照顾我，他看到我的不易，看到我的忍辱负重，这就是对我的回报。”
“我趁着夜深守卫疲倦偷偷摸进城。大人！这才是人间仙境！那城中车水马龙，就算是入夜依旧人声鼎沸。更让我震惊的是什么您知道吗？我第一次知道这世间真的有仙人，他们会喷火吐水土遁生木，而且女人、钱财、威望、权利，仙人样样都有。”
“小人这才明白什么龙啊凤啊，狗屁不是，这仙才是真正的天外天，我也励志要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可没想到这修仙之道，入门易，修炼难，您贵为贵族子弟肯定不了解我们这些小民的苦。”
“小人到处寻求修仙之法，有个乞丐告诉我说我们这种普通人修不得仙，要想成仙得用钱财打通人脉，再用人脉买来仙石，这修仙之道就算成了。”
“小人只好继续卧薪在一家铁匠铺，用我爹教我的手艺来赚钱。可这打铁，硬生生打了十五载，才终于买到一枚仙石，当时心里那个满足啊，现在小人回想起还历历在目。我捧在手中将那仙石吸收殆尽，从此踏入仙途，更是知晓了自己是那万中无一的金元素亲和者。”
“小人便在城中自己开了个铁匠铺，虽说这些年来与我那老爹不知不觉走上了同一条路，不过我可是仙人，现在为仙人打铁，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原以为就这样步步高升，炼气到筑基，筑基到结丹，日后可翻江倒海、手握星河，哈哈，真是好笑！真是被修仙这执念蒙了心，自从踏入这仙途，无论我如何吐纳如何打坐，修为一直在炼气一层没有一丝增进。”
“这时我才清醒一些，原来我一直选择无视了那些流落街头、比乞丐还要卑贱的仙人。大人，您可没见到他们那样，真是和猪狗一般，我宁死也不要与他们同流合污。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低头哈腰请教比我修为高的仙人，他们说如果要继续修炼还要买仙石才行。我便夜以继日地打铁，打铁，还是打铁！”
“不过这次只用了一年，就买到了当时十五年才买到的灵石，我欣喜地吸收完，可是！可是修为没有半点长进！他们又告诉我，一枚已经不够了，得多买几枚才行。五年，我继续打铁打了五年，买了五枚仙石，终于升到炼气二层，升级真的太痛苦了。”
“这时我已年近四十，自己半辈子全耗费在这打铁上！我不甘心！或许是老天有眼，也或是我命不该此，有一天我与巷口一个废物仙人发生争执，我修为比他高一层，在争执中意外捅死了他。然后我害怕，我害怕他家人报复，我害怕官兵抓我，我害怕啊大人！”
“所以我强迫自己学会不熟练的火元素，将他的尸体一点点烧成灰。接着我在街上几经打听，他家中还真有妻儿！我半夜偷偷潜到他家，还好他妻儿都是凡人，太好了大人，太好了！然后我将他妻子烧死，我看着两个孩子，这时一个改变我命运的想法突然从我脑子中蹦出来。”
“大人，您说这金元素如果用来炼人会怎么样？这个念头不断在我脑海中重复，我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我将那两个孩子绑起来，用金灵气包住他们。对了，那两个孩子可乖了，我和他们说谁敢出声我就把另一个杀死，他们果真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大人，这炼人的法子没用！我看着他们的皮肤腐烂，指甲融化，但到此就炼不动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又想，您猜怎么样？我是个天才！灵气是从丹田出来的，那我直接把他们的丹田先炼了不就行了！”
“接着我划开一个孩子的肚子，可还没等我炼他就死了。我只好温柔小心一点，对着另一个孩子只是把手贴在他肚子上，果然！我感觉到他的丹田在收缩，他的身体在枯竭，不到半刻一个粗糙的仙石就出现在我面前，后来我也知晓这东西还分为下中上三阶，我们这些平民只能拿到低阶灵石。”
“不过我还是成功了大人！我成功了！我自己炼出了低阶灵石！下半生修为再也不用发愁。我正在沾沾自喜，可这时竟被官兵发现，满城贴了通缉我的告示，我只好一路逃，一路逃。终于，我逃到了这个小城。”
“我刚到城中也是东躲XZ，怕那些官兵搜寻到这儿来。可时间久了，我发现这小城就和我的家乡如林县一般，小到无人问津，小到没人见过仙人，小到乡民都如同我爹般愚昧无知。”
“我在他们眼前表演火球，他们便尊称我为仙人，给我叩头跪拜。我让他们将家中孩童交出，说这是他们家的造化，他们就急着将孩子一一交出。”
“当然，我并非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如果家里有两个孩子，我会分给他们一枚灵石助他成仙，当然了，这枚也是他们自己的孩子炼制而成。这些愚民尝到甜头，对我感恩戴德，我对他们说成仙的机会都在孩子身上，他们就如种猪一般生了又生，生了又生。”
“大人，您以为他们不知道吃的是自己孩子吗？他们清楚极了！这些人在我眼中就是畜生，连自己的孩子都吃！”
“若不是我只能炼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我真想把这个城都炼干净。不过他们也是真愚笨，生完就交给我换灵石，可他们的猪脑子想过吗？自己都四五十了，还能生几年？他们是舒服了，苦的可是我，过了几年他们一个孩子也生不出，我就一直卡在炼气五层上不去。”
“我也不敢随意出去，怕官兵的通缉没有撤下，只好龟缩在这小城中。不过我聪明，还给自己留了几个童女，就是刚刚被杀的那几个，闲来供我消遣。”
吴鑫讲起故事来委屈万分，好像这世上本就亏欠他许多。
南烛没有打断他的故事，只是默默听着。
吴鑫真的是这座城的祸源吗？
诚然，如果吴鑫没有来到这个小城，可能乡民依然过着往日平淡的生活。
但乡民在这故事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愚昧、贪婪、无知。
南烛心情沉重，那祸源又是什么？灵石、灵气、元素。
再追溯下去呢？商人、主城、他的梦。
南烛想不通，这样的祸事是如此残忍，可又如此合理，到底是为什么。
“你的故事说完了？”
“说完了大人，您可满意？”
“吴鑫，你的人生是为了什么？”
“为了修仙，大人。”
“可若是修仙，你又为何点头哈腰称呼我为大人？”
“因为大人修的仙，与卑民修的仙，不是一个仙。”
“吴鑫，你是个罪恶满盈的人。”
“大人说是，那便是。”
“你可想过，如果没去王城，你又会是怎样？”
“回大人，大概是在铁匠铺碌碌无为度过一生。”
“那你对现在的人生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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