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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依旧是几十年黝黑如炭的肤色,头发还算茂密,只是眼角的细纹和逐渐下拉的嘴角,预示着这句躯体正在老去。

周君彦一边刷牙一边端详自己的脸,直到听见砰地关门声才漱了嘴走出去。

妻子李琳上班走了,空荡荡的客厅令他自在,他走向餐桌,果然看见一张离婚协议书摆在上面,静静地等他签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家,妻子一定躲进卧室不出来,等他回另一间睡房,妻子才会出来活动。

明明是夫妻,生活在同一间房子里,竟能做到半个月不碰面。

只有上高中住校的女儿回来住的那一晚,他们才会在一张饭桌上吃饭,见一次面,说几句话。

起初妻子提出离婚,他不同意,她就对他冷暴力,不给他任何眼神。

时间长了他也越来越自在,繁杂又极其耗费精力的工作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他回家只想休息,不想说话。

说话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

女儿不在家,他们不会开火做饭,周君彦收拾收拾脏衣服扔进脏衣篮里准备下楼吃早饭,以前妻子会帮他洗衣服,现在不管了,这些杂活只能自己做。

楼下早餐店,老板热情地跟周君彦打招呼,“周队来了啊,一屉小笼包?”

周君彦笑着点下头,拿出手机扫码付钱,刚付完,支队组长吕东辰打来电话,一接起就听里面急促的声音,“吕队,出案子了,我们马上到你家,你先下楼等着啊!”

周君彦顿时食欲全无,跟老板打声招呼,包子不用上了,下回再来吃。

站街边大概等了五分钟,一辆警车鸣笛呼啸而至,周君彦一上车,吕东辰立马汇报工作,“周队,派出所接到报案,到现场发现是命案,已经通知法医技侦了。”

说着递给周君彦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一片区域道:“案发地点在这里,DC区路北街209号,一家废旧仓库。”

“路北街那片啊?”周俊彦揉揉眉心,颇感头疼。

吕东辰明白他的意思,“是,那片没有监控,只有主干道上有交通摄像头,这案子破起来肯定麻烦。”

现在他们侦破案件极其依赖摄像头辅助,没了摄像头就像没了手脚似的。

早年周君彦跟过刑侦老师傅,在没普及摄像头的年代,扫一眼案件资料就能判断出侦查方向,常常十拿九稳。

十几年过去,他也被摄像头惯坏了。

“怎么?没有监控录像就破不了案了,多动动脑子!”

周君彦扫视一圈二组队员,除了正在开车入职不久的年轻刑警苏青,其他人都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这个老男人,有他在的地方空气总显得凝重。

周君彦的目光最后落在组里唯一女警员丛蓉的肚子上,丛蓉立马抗议,“周队你别看我,我是怀孕了,不是生病了,我能出外勤。”

周君彦瞄了她一眼没说话,扭过脸听吕东辰继续说,“早上七点三十分,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人是死者家属,家属说,同城闪送给他们送了一张现场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仓库地址,让他们去收尸。”

“周队,就是这张照片。”

周君彦接过丛蓉递过来的手机相册,照片拍的现场全景,粉白的墙壁,墙上贴着大幅的沙滩、大海、椰子树海报,和一把躺椅的后背,上面躺着一个人,露出脑袋和脚,脚上穿着人字拖。

“光凭照片,家属怎么认出死者的?”

周君彦一边放大缩小照片盯着看,一边提出疑问,“闪送人员找到了吗?”

“已经交待派出所跟进了,家属说死者一夜未归,联系不上,出了这种事谁敢当成恶作剧。”

“行凶之后主动告知家属,挑衅我们警察的,这种案子我还第一次遇见。”

丛蓉已经跃跃欲试,其他二组队员却觉得破案压力很大,目光不约而同移向周君彦,见他脸黑面冷,没什么表情,但从皱成一团的眉头看,觉察出此案非同一般,顿时都紧了心弦。

案发地点位于城北郊区,以前这片地界被划分成耕地,不少农户在这边种大棚、搞养殖,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老一辈干不动了,年轻人不愿意干,慢慢地就荒了,又被承包给个人建仓房、仓库。

周君彦一行人到的时候,周边道路已经拉起警戒带,因这里人迹罕至,倒没什么人围观。

吴奎三是最先到的二组队员,见到周君彦他们一边喊着周队一边跑过来。

“里面情况怎么样?”

“受害人叫杨亮,32岁,未婚,青禾广告公司平面设计师, www.uukanshu.com无犯罪记录。”

吴奎三麻利作答,他三十出头,属于组里体力最好的精壮汉子。

周君彦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仓库,在刑事技术鉴定结束之前,他们还不能进入室内。

“第一发现人是谁?”

“是派出所警员,我去把他叫来。”

不一会儿,吴奎三领过来一个身穿民警制服的年轻小伙子,小伙子脸色惨白,双眼有血丝,袖口有水渍,过来人一看就知这孩子肯定躲在哪里犄角旮旯吐过。

“周队,受害家属收到照片后打电话报警,派出所出警到他家了解情况五分钟,之后联系仓库所在辖区出警,到现场共用十分钟。”

吴奎三怕小伙子说不清楚,先替他简明扼要汇报一下情况。

“仓库门是开着的吗?”

小伙子点点头,“是的。”

苏青有眼力价地掏出小笔记本记录。

“你怎么确认他死亡的?”

小伙子一听脸色更白几分,但还是强忍住胃里不住的翻腾感,回忆道:“我进去的时候门开着,里面放着音乐,很大声,我站门口看到有人在躺椅上,背对着我,我喊他,没有回应,我绕过去一看,那人像睡着了,一探呼吸才知道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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