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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时间过得要快些,一晃就到了大三下学期。

我记得那是六月。天渐渐热起来,校园里躁动得厉害,特别是那些毕业生,脾气像见了红布的公牛一样。

对了,还没有告诉你,我们那学校叫燕京商贸大学。我入学时,它刚刚合并了几所烂学校,规模一样子就大了好几倍;学校名字中的后两个字,从“学院”变成了“大学”,相应地,“院长”也摇身一变,成了“校长”。可是学校的实力并没有随着扩大,就像你把几百条木船拼起来,看起来也很大,但它终究不是军舰。它跟“985”还有十万八千里,当年也参评过“211”,没评上,就连后来“双一流”的名单里也没有它。

学校的名头不响,影响其实挺大的。大家都是大学生,表面上也看不出谁比谁傻,但一到毕业找工作就显出差距了。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找工作没那么容易,有点怨气也能理解,所以我们都尽量离他们远点儿。

但可能是马上要离开学校了,很多毕业生开始放飞自我。他们在校园里像螃蟹一样横着走,那么宽的路,只够他们两三个人并排前进;打饭的时候,他们会直接到窗口,不管有没有人排队,有时候脾气上来,连炊事员也骂。至于大晚上往楼下噼哩啪啦扔热水瓶、散伙饭吃得鬼哭狼嚎,更是每天都在上演的戏码。

这些我都能理解——后来我们也干过,但他们有更过分的。比如有个高度近视的老师去上课,一进教室就闻到一股怪味,好像来自讲桌底下。他凑近了看,那里有一大块污迹。仔细研究之后,他确认那是人尿。他气得不上课了,马上报告给学校。这老师说话有点分量,学校马上组织人调查,很快查明是一个毕业班的学生干的。主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老郑把肇事者叫到办公室,两个人在烟雾缭绕中谈了一下午,但最后没有给任何处分,算是不了了之。

“我不想因为一件小破事,耽误了孩子的前途。”老郑亲自带着肇事者去给那个老师道歉,回来后直摆脑袋,长叹不已。

他的烦心事不止这一件。那些天他早上一到办公室,就有些挂科的学生因为拿不到毕业证,天天过来求放过,大小伙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再破的毕业证,总比没有好。

老郑虽然爱生如子,但在原则问题上并不妥协,结果就有人跟他拍桌子甚至骂人。

他气得吃不香、睡不好,生怕飞出什么更大的妖蛾子。但怕什么来什么,还是出了几件事。

一对男女学生,如胶似漆了几年,毕业时闹起了分手。男的喝多了,爬上学校十几层高的主楼顶,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女主的名字。很快,学生来了,老师来了,消防车也来了,充气垫也铺上了。大家正期待女主登场时,一阵凉风吹来,男的好像突然酒醒了,一声不吭自己下来了。大家纷纷骂他的戏只演了开场,没有发展、高潮,就直接跳到结局,特别孙子。

一个女学生,披头散发,在学校门口拉起了横幅,白布上面写着几个黑字:某某某,你这个人渣!现场的知情人士解释说,这某某某是学校的老师,之前答应帮助这女学生留校,结果没有办成。女学生觉得被骗色了,决定公开揭露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个劲爆的场面只保持了几分钟,也只有几十人目睹,很快就来了几个保安,强行收掉横幅,架走了痛哭流涕的女学生。围观的人也很快散去,校门口又恢复了常态。

两个人,一个班的,平时就有些不对付。吃散伙饭时,两人偏偏对面而坐。四目相对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时的陈芝麻烂谷子一起涌上心头。两人都憋得难受,觉得要打个分别架才能吐掉那口恶气。两人就扔下筷子,悄悄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了一架。这一架是真打,再加上没有人劝,所以打得挺痛快。第二天,有早起锻炼的发现他们躺在地上,立即报了警。两人进了医院。没想到他们看起来血肉模糊的,实际上都只是皮外伤,几天后就出院了。出院后两人喝了顿酒,喝完后成了好朋友。

还是吃散伙饭出的事。一个班聚餐,一通胡吃海喝之后,一个人喝多了,就自己去厕所吐。过了会儿有人找他拼酒,找半天没找到,最后摇摇晃晃找到厕所,才发现他静静地趴在马桶盖上。上去推他,发现已经凉了。几天后他的父母脚步散乱地赶到学校,一时哭得死去活来。几天后,两人红肿着眼睛,捧了个骨灰盒走了。

这些事都是老郑去擦的屁股,他也忙得四脚朝天。

好在这些混乱都是暂时和可控的。六月二十五是离校的日子。那天一大早,老郑沉着脸,带着后勤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七八十号人,浩浩荡荡去扫荡毕业生盘踞了几年的宿舍,并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清空了。几天后,二零零一届毕业生的痕迹消失殆尽,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来过。

这些事我们都是听赵部说的。他是老郑的跟班,近水楼台,对学校的情况很熟悉。

跟班还有更大的好处。毕业生一走,学生会一个副主席出缺,随后应该是老郑的安排,赵部顺利补位,从而跻身领导层。但这回我们不想给他升官,还是叫他赵部。

赵部升职后,喜欢提个灰绿色的太空杯,到各宿舍转一转。那天晚饭后,我们在宿舍里联机玩《帝国时代》。激战正酣时,赵部进来了。我们没空搭理他。他转着太空杯,用力干咳了几声。我们回头看他一眼,又扭头回到游戏里去了。他只好在一片砍杀声中说:“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学校领导的亲切关怀下,我们工商管理系,终于有系主任啦!”

我们都知道系主任空缺,而且空了有半年多。这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但据说系里的那几个可能人选一直没有停止活动。张副主任一直想扶正,李教授想破格,何所长也等待了好长时间。大家谁也不惯着谁,一时间明枪暗箭,打得斯文扫地,但也不知道是卡在哪里,新主任迟迟没有产生。

“谁赢了?”见大家都不答他的话,我敷衍地问。

“谁也没赢!大家争来斗去,最后却是从外面空降了一个,叫赵中源。”赵部透露。

“这跟我们有鸟关系?”我说。

“当然有!前几天赵主任一上任,就把我们叫到他的新办公室开了个会——办公室的油漆味差点把我熏吐了!赵主任除了勉励我们努力工作,还说为了加强学校和社会的联系,他特意邀请了一个投资家来演讲。”

“这跟我们有鸟关系?”我说。

“赵主任说,这次演讲他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场面一定要热烈。”

“这跟我们有鸟关系?”我说。

“马上就有关系了!”赵部“啧”了一声,“什么叫场面热烈?说白了,就是礼堂一定要填满,最好有站着听的。”

我这才听明白了:“你是来拉人头的。”

“真聪明!领导给我们派了任务,每个人都有几十个指标!”赵部说。

我不耐烦地挥手:“想什么呢?哪有大三还听讲座的?找大一的那帮小屁孩去!”

其他人也说:

“抓壮丁,也得看看人吧?”

“投资家是什么鬼?值得我们去捧他的臭脚?”

“您这是要拿我们的血染红你的顶子啊!”

赵部大笑:“说得对,但你们还得去!”

我们更不乐意了:“哟嗬,过来让大爷量量,你脸怎么这么大啊?”

“您这副主席,还真管不着我们!”我们理直气壮。

“跟他费什么大前门牙?把他扔出去!”有人提议。

嚷嚷一阵后,赵部看我们态度坚决,就放下身段求我们参加,就当帮他一个忙。

“您的面子能值几个钱?”我们嘲笑他。

他看情况不对,就答应完事后请吃饭。我们这才骂骂咧咧地答应了。

赵部出门时,半掩着门给我们派活儿:“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给我拉十个人去!”

亏他说得出口。我们一起轰他走。

他还在那里废话:“有女朋友的要带女朋友,没女朋友的带小师妹,也行!”

我扔给他一只臭球鞋。赵副主席,不,赵部,缩头躲过,带上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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