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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犹如一只阴鸷的秃鹫散发出贪婪的精光反噬着张浊,他一旦睡去,阿妹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行,一幕幕的……

““哈哈,阿哥,我们的船呢,小船呀小船你在哪?哈哈~阿哥,这海里有鲨鱼吗?嗷呜!我要看大白鲨,吃人的那种。”一连串欢快的追问跟随清澈的海水淌过栈桥,阿妹像只小狼崽嗷嗷地叫唤,并雀跃地四处张望,要寻找和阿哥一起出海的小船。

“船长说,就那帅气的大叔哪,他说运气好的话会遇见愿意和你嬉戏的鲸鱼,至于是什么样的鲸鱼就不知道了。我想看独角鲸!”阿妹小小的脑袋里长满遐想的果实,多是天真烂漫的。几内亚暖流途经的非洲大陆海域哪来的独角鲸,一上船阿妹就雀跃地跑到船头迎着令人感到舒适的海风,海风轻轻地吹起了她橘黄橘黄的百褶裙,远远地望去,她就像为这小船化作了一棵长满花朵和果实的橘子树。

“阿哥阿哥,面对如此秀丽的景色,我要吟诗一首:蔚蓝的天际,洁白的云朵,咸咸的海风,蓝宝石般的海洋,这总是君向往的,亘古不变的梦想之地。”阿妹念完了诗,转眼又丢了转而哼起了歌:“船长和老婆温存了一夜,被窝里的余温他想呀他念呀,赶紧完成任务猴急地回家再钻一回。”

“阿哥阿哥,打捞一壶大西洋的海水回去,就是我给阿姐的手信咯,呵呵,哈哈……”一想到自己的阿姐见到这样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阿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竟舍得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心爱的保温杯系紧丢进大西洋的海里去打捞海水。

“阿哥阿哥……””

张浊忽地睁开眼睛,他被迫逃出梦境,一下子坐起来把脸转向窗外,原来是这可恨的阳光唤醒了自己。

心生希望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这,还是梦吗?”梦境常常让人信以为真,即便现下阳光格外的刺眼,张浊在这,他感到只有刺骨的寒冷,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寂静。这个时候,窗外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在他唯一完好的眼睛里突然走过,她看上去就像阿妹的身影,于是他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夜晚,他身上的输液瓶早已被花衣大叔撤去,现下他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气力,能下地了。

窗外是一条街,穿过这条街是一片蜿蜒的海滩。张浊很快地在街对面追上那个女孩,一把紧紧地抓过她的手,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弄疼了她。“啊,你要干什么!”那女孩吃痛反应过来,随后发现一个身形消瘦不堪的,一只眼睛缠满纱布的陌生人正紧紧地抓住自己,她极力挣脱,同时惊惧地叫起来,用的迪乌拉语言。

张浊在女孩转身的一瞬间发现她并不是自己的阿妹,他便也一瞬间就失去全身的力量,随即放开了她,一脸茫然地征在原地。

那女孩赶忙跑开,她感到眼前的这个人行为怪异,让人感到不安,远远地跑开的时候还依旧用迪乌拉语言念叨着什么的,大概是自顾叫骂着这个人像个神经病一样类似的话语,好抚平刚刚所经受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吓。

前边的海滩已经有人们踩着浪花嬉闹。这儿明媚,张浊也曾经踩着像这样俏丽的浪花和阿妹一起嬉闹过,茫然间,也是这样俏丽的浪花漫过他心坎里莫大的血洞,流到一个小洼地里,小洼地边上的石头上正坐着阿姐低头腆着轻柔的小酒窝,瞅着她红扑扑的小脚丫底下沉落的沙粒,另一边阿妹蹲在小洼地的豁口边上生涩地搓洗着沾满石灰的衣裳,她喜欢在阿哥阿姐跟前一展红裙,像一枝艳红的牡丹——不是梦,阿妹的确不在了,张浊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绞痛,这可恨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却无法穿透他眼神半分,他开始面朝大海,踉跄地走去。

另一边,在小诊所里,花衣大叔见张浊突然鬼使神差地跑了出去,忙跟着追了出去。这儿的海滩完全不像初初发现张浊的那一片海滩,它是明媚的,是欢乐的,而那一片窳败的海滩,大多时候像一个意兴阑珊的人儿。

花衣大叔赶到街上一眼就望见了张浊,看见他那虚弱的身影正在海滩上沿着海岸线一路小跑,仿佛在追逐着一个很大可能没有希望的结果,他越跑越远。 www.uukanshu.com

张浊不知疲倦地跑,试图在这一片海岸线上寻找到一个被冲上来的身影,那一个他所爱的,所熟悉的身影,阿妹。跑着跑着张浊开始逐渐地慢下脚步,这会儿他粗气喘得厉害,但却没想过要停下脚步,直到整个人虚脱了,眼前一黑,匍匐在沙子上没有再起来。

现在的天色尚早,来往的行人少之又少,没有人发现张浊的异样,只有花衣大叔站在街道边上远远地看着他。不一会儿迪瓦先生也过来了,成了关心张浊的一员,“就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他心里暗暗地叹息,随后从自己的裤兜里慢慢地摸出半包香烟来,先习惯性地递上一支给身旁的老朋友花衣大叔,紧接着再熟练地往自己嘴里叼上一支,然后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才发觉打火机忘家里了。反而是花衣大叔魔法般极快地从手里变出一盒火柴来,连火都已经有了,迎上去就给迪瓦先生嘴里的香烟点着,没等他吸上一口,忙再划着一支火柴为自己嘴里的香烟点上,这会儿俩人才不约而同深深地吸进一口,这仙气一般的鬼东西。

这两天都没有从海防那边得到张浊他阿妹的消息。接下来的时间找到她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花衣大叔和迪瓦先生他们各自的心里都这么盘算过,不过他们始终不会放弃寻找。

“回去吧。”花衣大叔率先吸完烟一并把烟蒂丢到地上踩灭,然后转过身一面往回走一面说道。而迪瓦先生还没走,他总想多看这个孩子两眼,瞅着他匍匐在海滩上一动不动的背影,几乎看不出他还有呼吸,简直与死人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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