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错过(1 / 1)

洛大海慢慢的把抽了一半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这个水晶烟灰缸，平时擦的干干净净，好像倒扣的钻石，屋里昏暗的灯光，被烟灰缸的切割面反射出五彩的微光，洒在本来就不大的茶几中。

孙贝贝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大海，她知道，她刚才说出的那句话，虽说漫不经心，但是，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随之改变，以前那种亲密的师徒关系、哥哥与妹妹的关系，永远也回不去了。要么，她会与这个男人过在一起，要么，她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个曾经救过她无数次的人了，所以，她现在无比紧张。烟灰缸反射出的一道紫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现在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莽撞，有些冲动，因为她从来没有听大海或者别人说过他的家庭和感情生活，还没有从这方面真正了解过大海。但是，她自从知道大海辞职了以后，认为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反正都是见不到，不如孤注一掷，冲动一把。

大海看着孙贝贝盯着自己的眼神，扶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嘴角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这种微笑，是一种回忆了很多过往后，淡淡的释怀。

但是，这个微笑，孙贝贝看的清清楚楚，并且被深深的震撼着，因为她认为，现在这种情形中，对面的这个人，如果是正常人，要么是高兴、兴奋，要么也应该是为难、痛苦，这个微笑，她万万没有想到。

贝贝，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嫂子的么？大海开口了。

你是说前嫂子么？孙贝贝不忘纠正一下。

那一年，我大学毕业一年，当时的师傅跟我说，小海，你工作一年了，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我有个战友，他闺女刚大学毕业，好像和你一样，也是个学文科的，你俩应该能合得来。后来，师傅安排，我们在俄罗斯餐厅见了一面。师傅说她是学文科的，是没错，但没说这姑娘脾气很倔，那天，我们吃了一个小时饭，争论了一个小时，争论的事，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说霍去病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主要原因是他有一些匈奴的向导，到哪都不会迷路，她不同意这个观点，说了汉朝的军事体系、指挥系统，她认为这个事跟匈奴向导没有关系，主要原因还是汉朝在战时的体制，造就了这么一支特殊的部队，和特殊的英雄。现在想想，我们的观点可能也并不是相悖的，可能是事情的两个方面而已，但当时，我们都觉得对方的观点不对，都认为对方应该滚回家好好再学习一下。就这样，第一次约会，是你嫂子最终掀了桌子，往总台甩下钱，就气冲冲的走了。

第二次见面，是一年以后了。记得那次，我上前线了4个月，得了严重的沙漠综合症，我觉得应该找一些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开始找自己的日记。在日记里记录了第一次约会的情形，突然就想起了这个特殊的女孩。那时候，还没有电话，我在前线最后的半个月，就天天抱着这个日记，想念着这个姑娘，我对这个姑娘的所有幻想，都来自于那次约会。回到市里的时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这个姑娘，想约她出来，但是，这女孩拒绝了我。

孙贝贝打断了大海：你没有放弃。

对。

记得那天雨下的非常大，我骑着朋友的幸福250，穿过城市的大雨到了她单位门口，冲进她家，当着其他人的面，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上了车，期初，她的同事要拦住我，她叫住了同事，说到，你们不用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敢干嘛，他要敢放肆，我杀了他。

我骑着这辆当时排量最大的摩托车，带着她一直飞快的往前骑，她在后面顶着风雨，使劲用拳头敲打我的肩膀，大喊到：你疯了！你疯了！停车！停车！

其实，我当时确实失去了理智，我们在大雨中，眼看着速度已经超过了时速表的范围，还在加速、加速、加速。后来，她不再敲打我，而是紧紧的抱住我，把头藏在我的身后。

孙贝贝用手拖着自己的下巴，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有意思。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结尾，她掀了桌子，第二次见面的结尾，她扇了我一巴掌。第三次见面是半年以后，我吻了她。

强吻的那种么？孙贝贝讽刺的问到。

大海笑了笑。

结婚后2年，我们有了个姑娘。

我依旧还是半年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得重新认识下我的女儿。

我丫头二岁时，我回家休假5天，你嫂子坚持让我带5天孩子，就回了娘家探亲。

那5天，UU看书 www．uukansｈｕ.com是我最不知所措的5天，心想这娘们也挺狠心，也不想想这孩子在我手上，能不能活命。

我丫头哭了2天，然后我发现了个能让她不哭的绝招。

哦？什么绝招？孙贝贝问。

她坐在自行车后面，我骑着自行车，骑得越快，她越高兴。原来这孩子随我了，喜欢速度感，我骑着自行车，都能听到她在后面嘎嘎嘎的大笑，好听极了。

她很喜欢吃棒棒糖，我每次从野外回来，都会给她买一根棒棒糖，她最喜欢坐在我的大腿上吃棒棒糖，记得她每次吃棒棒糖，都很得意，每次一得意，就会摆动她的双脚。这是我对她三岁的记忆。

她第一次理发，哭的一塌糊涂，我为了让她不要动，紧紧的抱住她。

她第一次走路，是从家里的厨房走到客厅，我坐在客厅的地上，手上拿着棒棒糖，她一路连滚带爬的过来，最终学会了走路，拿到了我手上的棒棒糖。

从那以后，她的第一次，我都错过了，第一次自己出门，第一次自己去商店，第一次自己放学回家，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有喜欢的男孩子。这些第一次，都是她母亲告诉我的。

后来，从错过了女儿的人生，到错过了妻子。

你嫂子曾经对我说，你对于这个家，就是个过客。

后来，你嫂子工作调动到了北疆，我在罗布泊，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灾难后，回到家，却收到了一份签了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大海说这些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微笑，而孙贝贝，早已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