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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J的秋天格外的寒冷。秋风吹拂,卷起一地的枫叶,象红色的浪潮向着街角袭来。人群在那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绿灯,只要绿灯一亮,人挤着人向对面赶去,正好迎面而上,这阵狂风。艳红的枫叶,在人的腿上直冲而去,突然被分割成了几片孤单的叶子,散落在斑马线上。人群的人则有人提了提衣领,有人缩了缩脖子,有人压了压小毡帽,有人的脖子在围脖里扭了扭,对着突然的冷意早有了心里准备。下班的路上马路上汽车车来车往,马路边上骑自行车的络绎不绝,人行道上男男女女各有各的样子。有穿着橘黄色大衣的女子手里提着公文包,婀娜多姿的行走着;有梳着中分的亲年男子,穿着笔挺条纹西装,一手拿着烟,一手把进口打火机打的响亮;有带着厚框眼镜对着手中的报纸不住扫描的中年教授。

路边上店铺繁多,一家不大的店面,从楼道的门缝中扣出了单间,招牌上写“天津风味”,店内的驴肉火烧在锅内冒着热气,香味向着街道飘来。十字路口边上摆着台铁制锅炉,里面被分割成了九宫格,煮着关东煮,围着两三个年青人在和店家絮叨,“老板,这东西味道如何?”老板满脸堆笑,“味道儿,好着那儿!”沿街有BJ烤鸭、川菜馆、浙菜馆、东北大锅……各地风味皆有。内河延着城市内笔挺流淌,沿岸栽着杨柳垂青长条,到了中央大街灯光烁烁,暗红色在地面反着差了个色调的昏暗光线。水泥路面上画了四条车道,车来车往井然有序,又有一些不守规矩的骑自行车的穿插其中。路边用大理石砌成的花坛,种上的青川花、烟吞草皮布满花坛,在阳光的显眼下熠熠生辉,花坛最头上就是十字路口,一根六米高的车行红绿灯横杆粗壮的横在马路上空,铁灰色在白天灰色的空气中也显得暗淡无光,上面均匀的排列着各类摄像工具。在这广阔的十字路口西南角上就是百货商城,商场内大理石板,金属玻璃栏杆,玻璃橱窗,先进的轮梯,室内打着暖气,最少比室外高了十度,穿着大衣和棉袄在里面逛街购物都不免要扒了外衣。中央大街是处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分割城市两边,沿街上坐落着许多高大的写字楼,酒店,商场,高楼住宅,夜晚时分,彩光闪烁为城市增添了一股光明的亮意。写字楼是全玻璃的,墨绿色的外表被一道的黑线裁剪成数条方格,玻璃外墙在白天反射阳光而显得刺眼,夜晚透着城市的灯光就变得格外的黑祛。住宅楼高大有序,一栋栋有嫌隙的排列在小区内,土黄色的欧式风格,小隔间般的前推式门窗精巧别致,阳台上满了衣物与棉被,一种凡尘市井的风味。BJ的酒店风格迥异,有京派的瓦片楼阁,前门刷的是大红油漆,墙壁用石膏凸出两条半截的圆柱形状,门用的是黑红色漆面的描红木门,四门捭阖,极为气派。堂内有一扇金边枣红弧形屏风,里间一条直道通往前台,黄花梨木做成的柜台,上摆着收银机和电脑,还有些杂物。右手边是与整体色调一致的枣红面漆的弧形楼梯。一楼放边四方椅子和装饰用的纸质灯罩,二楼则是一间间包厢,京派酒店讲究个大格局,整体显得高大。欧式风格占据了BJ城的大多数地方,它们用大理石外表面,有铁皮哑光尖顶,玻璃旋转门,四周种着杉木丛。

这些年发展,BJ聚集了不少外来人口,给这六朝古都增添了不少烟火气。人来人往皆为名利。安公鹿也是他们其中一个。

他是从小地方考出来的大学生。记得他考试那年,国家刚改革考试,他有幸成为其中的一位幸运儿,在BJ上了人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人民办,到如今已是十年有无余。

记得刚毕业那会儿,刚分配到人民办,正是经济转型之时,国家处处需要人,需要他这样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很会办事,后来他因为办事仔细,升了科长,又遇上改革第五年,又升到了所长,得到部里表扬“大好青年,前途无量”。像他这样平步青云的不多,确实幸运的。党对他们这样的青年是关心的,安排了他与文联单位处对象。中国自古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有“先成家,后立业”,像他这样的先进青年不能不考虑,要为他们解决基本需求。安公鹿的条件确实不差,浓眉大眼,正是党喜欢的,也是女子喜欢的。党的安排与安公鹿的努力,很快他就与文联办舞蹈队的刘灵同志处上了对象,第二年就结婚了,当年就有了安亦。直到现如今正是七年之痒。这可不是党的想法和安排呀,但好像在BJ成了不成文的规律,知识分子的特权,尤其共产党知识分子的特权中的特权。党教他们要爱自由,他们就真的变得自由了。婚姻上的自由,人生的自由,反正就是要自由,但不可以让他们负责;因为这不符合共产党的规律。

老人常说“女子怀孕,看紧丈夫”,刘灵是单纯的,嫁给安公鹿才二十一岁,平日里就是单位舞蹈练习,安排安排舞蹈演出,一些文化活动。读书时在BJ舞蹈学院上学,每个少女的梦,他也有,象张国荣那样的她也是喜欢的,课余也有同学约她看电影,听话剧,家里也在BJ看的紧,一直循规蹈矩的,很少和男同学来往。她日常也读国外小说,也接受新时代女性要坚强自信独立,要有个健全的人格。她也爱时髦,赶潮流,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勇敢的去爱,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内心的青春浪漫,一直被束缚着,直到遇上安公鹿,她觉得有人懂她了。那大概也是干柴遇烈火,安公鹿比她大三岁,多么合适的一对。一个人办,一个文联,人人都祝福,人人都贺喜。可日子过着就是平静,尤其在青年躁动时,男子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在BJ,更加肆无忌惮。

她生下安亦,第二年他升了所长,她在单位别人称呼她为小所长太太。为什么加个小,因为她年轻呀!安公鹿也年轻,年轻力强,又是所长,办公室的小姑娘不免有点喜欢。不像从前那样考究,单位行事讲究平等自由。一平等自由,大家的关系不免就近了点,近了点不免出点问题,好像就该出点问题。

她知道这事也是安亦六岁了。他可真能藏,要不说他是党需要的人才,确实有本事。刘灵既伤心又生气,可是她也不能闹,为了安亦她不能闹,为了老公她不能闹,为了党她也不能闹,最后还有她自己,种种原因她不能闹。党是有纪律的。

他们俩私底下了没少闹矛盾。当她知道他在她怀孕时就有问题,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她的世界仿佛裂开了,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开,没有什么不是陷落的。她少女时期觉得婚姻是美好的,是幸福的,是每个人都要用心负责的,是充满着爱的,事与愿违。你希望晴天时它往往大雨倾盆。她觉得男人总有些过错,但没想到可以错的这么离谱。这就是安排的婚姻吗?

于是在一年后的这天她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从BJ坐火车去了南方一个村镇,说是旅游,其实是对安公鹿的报复,他不是不肯好好过日子吗?那就别过了。她把女儿丢在了安亦一个新开始的地方。

刘灵回到了BJ,已是第三天,也就是安亦在陈星家的第二天。

安公鹿问刘灵:“旅游怎么样?”

“你还有心情管我的?”

“你看你,又闹小孩子脾气。”

刘灵冷冷地笑道:“我是小孩子,你喜欢大人。”

“你真得是没完了。”

刘灵眼里流出泪花,表情是平静的,窗外的枫叶一片片飘落,象这无序的人生没有归期。

“对了,安亦去哪里了?”安公鹿没有注意到她哭了。刘灵起身,提起皮包,说:“我去我娘家住几天。”安公鹿有点不知所措,只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这是真的不想过啦,女人呀!”安公鹿抱怨道。

夜晚的街上是冷清的,刘灵一人走在这宽敞的街道上,身后不时传来秋风的呼啸声,偶尔有自行车的叮铃声。她向着娘家走去,快临近时又不知该如何诉说。没有人明白她的苦楚,就像不知道她抛弃女人的心痛感。在曾经的家的门前她处立住了,双腿象打了石膏无法抬起。回过头去,看了眼报亭,还是老汉蜷缩在亭内,摊位上摆满各类杂志,各种时装周刊。满地的落叶被风刮起擦肩而过那被风卷起的书籍页面。老汉眼中多么希望今天能早些回家,不用受着无情的北风肆虐。

刘灵沉思许久,最后放弃了上去的打算。回身离开时,在转角口遇上了自己的父亲。“灵儿,你怎么回来啦?”她爸眉开眼笑,用手拉住她。“爸……”刘灵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一个人来的?”刘父认真的瞧着女儿,发现她憔悴了许多。

刘灵温情地说:“爸,我一个人来的。”两人往屋内走去。刘父说:“你不带我的外孙女回来的,我好久没见她了。”二人已到家门口,开了门,刘父叫道:“快快快,我们女儿回来了。”刘母从屋内出来,看着自己出嫁多年的女儿,也满口问道:“安亦,没来吗?就你一人呀?”刘灵挤出了点笑意,说:“她在家那。”

刘灵现在想回娘家真是个愚蠢的决定,没有什么比这还愚蠢。

二老照常询问她的近况,刘灵则尽量敷衍,又是女婿,又是外孙女,还有七七八八的。

晚饭过后,刘灵陪母亲看了会电视,父亲则在阳台上摆弄自己的盆景。八点来钟就准备回去了。父母送别到门口说要送她下楼,她坚持说不用,二老就没在坚持。刘灵在街上闲逛,也不知道去哪?想起女儿,痛意涌上心头,内心无比自责,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女儿一人在外是怎么生活的,会不会已经落到人贩子手里,像电视里报道被致残在街头行乞。她使劲的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用双手附在脸上,手指上的婚戒,碰到脸颊,想起安公鹿,自己觉得自己更加可怜了。

大约过了十二点,刘灵拧开了家门的门锁,安公鹿已经入睡。她放下皮包,靠在沙发上躺着,没有开灯,房间内黑漆漆的。他们的卧室在二楼,二楼走廊的灯是开着,安公鹿知道她准得回来,于是留了二楼的灯。刘灵起身,往二楼走去。心中的情绪忽上忽下,开了房门,透过门缝的灯光察觉他已入睡。她又关上了门,睡到了女儿的房间。

第二天两人都没说话,安公鹿早上还有会议,匆匆出门去了。刘灵也上班去了,按日期她还有一天假。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呆在家里,在单位她和往常一样,和大家一起排练。今年年底她们团里要上春晚,好多人觉得可以当大明星了,都在为这事开心。刘灵在团里是最漂亮的一个,平日里也是跳领舞位子,又是小所长太太。大家让她准能成为明星。

刘灵是标准的鹅蛋脸,秀长的眉峰,笔挺的鼻梁,透白的肤色,修长的身材,从胸部到腰部越收越窄,像个只高脚杯,加上那双细长的腿,就更像了。天生跳舞的身材。

在团里她们除了排练,就是唠家常;总喜欢围着刘灵来说,她就像她们的中心一样。今日的她心中烦闷的很,练舞时也时常出错, 没精打采的。同事们都关心她是不是病了,让她好好休息。“你们家安所,真不知道疼人!”刘灵听了直摇头,不想说话,想着时间过快点,但到了下班点又觉得自己没地方可去,不能又出去溜达呀。于是早早的回到了家。

她坐在红色的大沙发上,面对着一张黑漆园形木桌,上面摆着用绒布编制而成的牡丹花,弧形的花瓣内用铁丝固定,绒布上染了白釉色,几片为一朵,一共十几朵,插在绿色方块泡沫上,盛在一个木片花篮里,手柄处用米色丝纱打了个蝴蝶结。前面是一台二十四寸大彩电,电视柜两边放着两个长音响,这些家电是当上所长时换的,现在住的这二层小楼也是当时搬迁的。

刘灵一人面对着客厅,电视柜上摆着全家福,她不想去看,但在沙发上就能瞧见,上前把相片框放倒,又回到座位上,深褐色的窗帘里把窗外的光挡得严丝合缝。她有些口渴向厨房走去,从金属保温壶内倒了一杯温开水,开了冰箱,拿出冷藏的新鲜桔子花瓣放去水晶玻璃杯中,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她做饭的时候,安亦则从幼儿园回家,在房间里学绘画。安亦从小喜欢画画,五岁时他们就让她上早教班,培养她的兴趣爱好。客厅内还有安亦画的一幅全家春游的彩绘,就挂在对窗的墙壁上。刘灵望着那幅画,泪水从鼻尖滴落,她的内心备受煎熬。她觉得自己不配做个母亲,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她要赎罪,愿上天能给她个机会。

第二天,她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只说了自己要在出去旅游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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