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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穿过广场正中央银灰色雕像，投射出一片斑驳的光影。阴影下老人驼着背，颤巍巍地杵着拐杖，仰望面前高大的雕像。比起现在满目疮痍的面容，那时的他很年轻。神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
老人扶住拐杖，费力的依靠雕像坐下，目光放远，向西南角望去。那里生长着一片茂盛的紫竹林，穿过竹林是远近闻名的月牙湖，每年夏季来临，光鱼便会通过湖底的暗涌回流到此处，形成一片皎白如月的光景。
可他已经老了，可以明确的感知到死亡，今年光鱼他怕是见不到了。老人想。
这时，一个小男孩向老人走去，他问老人，“你是谁？”
这世上，他的名字传遍四海，事迹无人不知。已经很少有人会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老人想了想，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该从何讲起。从望乡台？不对。或许应该在那之前，很久很久之前。
“孩子，这是个漫长的故事。”
老人视线投向北方，思绪穿越时光，过去与现在拉成直线。
......
青木城，城西。
“卖炊饼喽，刚出炉的炊饼。”
“糖葫芦儿，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儿。”
“来一斤猪肉。”
“得嘞，您稍等。”阿荣手起刀落，拎着猪肉挂在杆秤上。“刚好一斤。”阿荣麻利地绑好猪肉递了过去。“您拿好，慢走。”语毕，阿荣沾满油污的手收下银钱，拿着刀挥舞了两下，赶走案板上的飞蝇，继续吆喝。
飞蝇振翅逃离，飞入尘土，于人群里穿梭。一辆去往码头的牛车上，本能的欲望让它降落在正前方缓慢行走的巨大生物背部。前肢摩擦了下墨绿色的头部，口器割开黄牛皮肤表层，没等下一步动作，牛尾将其拍落。黄牛不满地打了个响鼻，牵着牛车的农夫回头瞧了眼，拉了几下缰绳惹的黄牛哞哞直叫，拖在后头的板车震动不止，几块碎石从箩筐里震落下来。一路滚动，在行人脚下弹射到某处街角。
一只雀黑的手掌拾起石块，把玩几下扔回地面。
“这回是斩首。”
王小二摸了摸脖子，自言自语。
算上这回，是第四次复活。他实在说不清这项能力从何而来。机制、原理一概不知，甚至连脑海里也净是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除此之外，关于今天之前的事情全部遗失，分毫不剩。脑际余下的皆是描述着另一个世界的古怪记忆，能飞的铁鸟，疾驰在大地的钢铁巨龙，林立大陆之上的金属丛林。在那个世界，他有另一个名字——王潇。而一切都让陌生，那并不是他的人生，他疏离地阅读一段段庞杂的信息。按照那个世界的说法，他像是在看一部电影，看一段毫不相干的记忆。
王小二逐渐有了一个猜测，或许这些知识来自一个异世界的灵魂，恰好他的意志在穿越成功那个瞬间消耗殆尽，留下了这些无害的知识。而王小二之前的记忆，大概率被覆盖了。当然，馈赠往往都需要付出代价，记忆只是代价的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他暂时性失去的某些情绪感知。
比如现在，他不在意死亡、饥饿、痛苦，无知无感，六根清净。这倒像极了佛家某种至高境界，但王小二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感觉到脑海中的记忆在逐渐开始和身体融合，每一次重生就会推进进度条少许，直到彻底融合。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王小二还真的是王小二吗？
谁知道呢。和面对死亡一样，自我的消散无非就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解脱。他不在乎。
确切地说，他甚至连今天晚上吃什么，住在哪里都无法确定。一艘迷失在大海的轮船，四下皆为迷雾，天地全是混沌。现在它或许应该向前漂流，但没人知道前是哪里，离开这片迷雾又有何意义。对于当下的王小二来说，自然这是在准确不过的感受。
过往人生痕迹早已消散，往后日子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的他，思维发散开来。没有目的地梳理起不久前的状况——回想前四次的死亡。 www.uukanshu.ｃｏm
前三次重生，海量的知识将他的大脑冲击的一片混沌，几乎失去了自理能力，导致他有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第一回是冻死，正门外，时间大约是临近太阳初升的时候。第二回是饿死，不远处的街市前，时间是正午。第三回是被过路马车撞死，位于城西行道，时间是清晨。至于最后一次，则死在一处巷弄，凶手至今不明，时间是深夜。
“第一次死亡，是本月三日凌晨。第二次死亡，同样是本月三日。第三次，是本月四日清晨。第四死亡，则是本月三日深夜。”
王小二靠在墙根儿，看着过往的人流，暗自思索。
他脑子活络至极，片刻间将已知的线索收集完毕。他觉得自己慢慢对世界的认知更加清晰，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尽管他仍对自己原本的过往空白一片。
没由来的，王小二心底生出些许异样的情绪。他的注意力被第四次死亡时的画面吸引。那种天旋地转，身首异处的诡异感官刺激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细节。
“这边处理干净了，你那边呢？”
“都宰了。”
“没留下马脚？”
“黄哥，还信不过我？”
“那位大人的命令，万事小心总是好的。”
“明白明白。”
这些情报像是催化剂，安静的火山表面之下岩浆沉默地翻滚，盘旋在脑海深处的情绪在试图回归躯体。
王小二问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问题。
“是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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