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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恢复五官，便被魇犬撕成碎片的人们与油汤融为一体。
魇犬悲吠连连，尽数化为青烟，伴着油锅散发出来的香气飘向欢糖周边的村落。
一直袖手旁观的贺尔零走到死鱼眼少年面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洛灰疑惑道：“啥？”
贺尔零语气急切，“你说的‘死去的活着’到底是什么？”
洛灰挠挠头，“呃……”
贺尔零慌里慌张地抓住少年的手臂，像一个疑惑的小孩，急切地问道：“什么是‘死去的活着’？什么才算是‘活着的活着’？或者说，究竟怎样，才算活着？”
这个生活的逃亡者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那群坠入油锅的人一开始那么愤怒地斥责少年的凶狠手辣，拼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无辜，想尽办法也要活下去，可在最后一口气消失之前，他们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那种笑容，与在欢糖生活之时出现的笑容截然不同，是更纯粹的，更美好的笑容，没有夹杂任何虚伪的成分，是发自肺腑的。
那一瞬即逝的美好，是贺尔零辛辛苦苦建立的乐园里从未收获过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难得的美好笑容，会在一场推人下油锅的行凶里出现。
少年明明在阻止他们奔赴美好的生活，却像在拉着他们，找到了活着的真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好像卸下了“死去的活着”，找到了“活着的活着”。
这个厌恶世俗生活、渴求“纯净生活”的男人竟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远比他年轻的臭死鱼眼知道生活的面目，晓得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洛灰认真道：“我没有资格定义什么才算活着，我只是觉得，生而为人，如果连人性都没有了，就不算活着了。”
贺尔零把少年推到在地，“你他妈放臭屁，人性？就因为有这种东西，我才讨厌生活，讨厌这个世界。”
这家伙可以吸取他人的寿元，转化为自己的灵力，通过寿元，他感知到了数之不尽的人们的形形色色的心绪。
本就厌烦世俗规矩，厌恶勾心斗角的他感知到了人们藏在心中的各类欲望，虽然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夹杂其间，但那只是沧海一粟，终归会被欲望的海洋淹没。
贺尔零无法看透“人性”这门复杂的课程，打从心底的厌恶这门课程。
他不明白，这种复杂丑陋的东西，凭什么可以决定活着的意义？
“放屁，放屁，放屁！”
贺尔零声嘶力竭地喊道，一把揪起死鱼眼少年，吸取他的寿元，借此探知他的内心世界，寻找答案。
少年也动用自己的灵能，吸收贺尔零的灵力，读取他心底里的世界。
互相窥探对方内心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满脸疑惑。
随后，两人的嘴角一同绽开笑容，笑容里头，竟然是不约而同的讥讽。
贺尔零探知少年的内心世界，发现了这小子心里，有的只是与一名紫发女孩携手相伴，保卫她的生活，以及成为一名仗剑者，除尽为祸八方的虎豹豺狼，和秉性纯良的人们好好的过日子。
除此之外，少年的内心世界别无他物，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
没有对于这座世间的深深憎恶，没有贪婪自私的算计，也没有猖獗的欲望。
心里满满当当的，便是牵着紫发女孩的手，和秉性纯良的人们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平平淡淡，却美好动人。
在这样的乱世里，有多少秉性纯良的人？要知道，病态丛生的地方，最多的就是人了，所谓纯良，不过是人这种可怕生物昙花一现的品质。
少年的美好梦愿，根本就是一场幼稚的空想，早已晓得人心可怕的贺尔零这才毫不客气地献上讥讽的笑容。
贺尔零的内心世界，开满了烂漫的山花，无忧无虑的孩童嬉戏声回荡八方。
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瞎子想要建造的乐园，其实就是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每个人都会长大，很多事情只能怀念，不能重塑。
这个拒绝长大、拒绝面对长大以后的生活的胆小鬼想要建造的乐园，不过是一处逃避之所。
本应该自己鼓起勇气，勇敢地面对世界，却偏要挥动兵刃，剥夺他人的性命，建造用于逃避的小屋，迫使那些无辜的村民为他的胆小怯懦负责。
窥见这一切的少年忍不住扬起嘴角，讥讽这个可怜又可恨的胆小鬼。
两人一起抬头，从对方脸中看到了毫不遮掩的讥笑之色，默契地怒火中烧，抬起手中的兵刃，杀向对方。
“砰！”
长剑与金色蜂刃相抵。
瞎眼男人翻身而起，握着蜂刃自上而下狠狠劈下，洛灰横着剑抵挡。
“叮当”一声，携带巨大灵力的蜂刃击落了少年手中的剑。
“好痛！”
洛灰的虎口迸裂，鲜血狂涌，像被千斤巨石砸中了一样，狼狈地倒在地上，地面陷出一个大坑，像被巨石砸过的痕迹。
贺尔零虽然已经瞎了，可他灵活地操控自己的灵力，让它如触角一样接触方圆周遭的一切，生成清晰的影像，反馈在他的脑海之中，任何人和他对战，都没有办法利用他的眼瞎攻击他。
当然，死鱼眼少年也没有打算利用这一点攻击贺尔零。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手虎口处涌出的鲜血“哧哧”燃烧起来，死鱼眼底下，慢慢堆积着清晰可见的黑眼圈。
贺尔零讥笑道：“臭小子，我知道你想成为一名仗剑者，惩恶扬善，除尽为祸八方的虎豹豺狼。可是，就凭你这样的力量，如何当一名仗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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