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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坐在地的陈言眼前已经不再是那片血红色的月夜,他的脑海也不再出现那些奇诡的景象和负重感,整个视界已经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可他只是继续蹲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没有动作。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陈言还挺喜欢这首诗的,它是来自于唐代的黄巢所作。

本来挺喜欢的。

英武,狂妄,霸气,又或者单纯是因为黄金甲···只是不管从诗里看到了什么。

它都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这里又是哪里?

他的情绪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透的蜡烛般熄灭。

浑身冰凉的陈言意识模糊的抬起头,仰望天空。

看着无穷渊深的天空,陈言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触电似的低下了头。

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暴露在雨夜风暴中的褪毛鸡仔。

环伺他的除了在风暴咆哮中被撕的支离破碎的世界,还有种来源不清的巨大恐怖。

从小到大,聚散浮生,成长,学习,生活···那些他依此生活的东西,那些原本在他的人生中根深蒂固的东西,那些属于人的东西,在这个迷雾环绕的世界里,被听到的一句诗石破天惊般劈的摇摇欲坠。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

“发生什么了?”

陈言眼神茫然的转过头,看见黑袍人已经站在了几米远的地方。

“什···”

“怎么了?”

陈言似乎这才刚刚恍过神。

“你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发生了什么?”

“我···”陈言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什么。

“我···没事。”

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说辞很危险的陈言补了一句。

“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个人会死在铜锅前。”

以他刚才的状态,即便被认为被某种东西附身或是产生了隐性的变异也是很可能的。

这个世界的常识中有这一点。

遇到突然不正常的人,要保持着他很可能不再是“人”的准备来对待。

陈言可不想被当成怪物然后和人对砍。

黑袍人没有接近,而是后退几步。“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陈言点了点头,黑袍人又在遗迹中转了几圈,然后独自离开了。

陈言独自在原地不知坐了多久,终于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凝视着眼前的铜锅,还是久久没有动作。

然后掏出一枚铜牌,灵觉散发,开始记录这里的位置。

这种名为“路引”的小铜牌可以提供一个简单的位置标记,但一个铜牌只能标记一个位置,而且只能对记录的位置提供一个模糊的感应。

这是从丘根那里买来的,一共买了三枚,其中一枚已经标记了火盐城。

路引并不便宜,足足要十枚贝币一个,而且只是没有记录位置的空白路引,那条几乎能要人命的大蛇一共也只换了五十多枚贝币,事实上,如果没有那身比较值钱的坚硬鳞片,那条恐怕得有三十斤的大蛇甚至值不了三十枚贝币。

这可是普通泥民遇到几乎必死的凶物。

如果不是他准备丰富,还借助了爆炸物,还有那个神秘声音的关键提示,陈言栽在那条蛇上的概率可相当不低。普通泥民若是单独遇到,岂止是九死一生。

它就只换到了五十多枚贝币。

然后这三枚小小的路引铜牌就已经耗去一大半,几乎抵得上一个普通泥民大半个月的花费。

这可真是···

随着路引记录完毕,陈言想了想,打算就直接在这里离开,方便下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再多调查一下。

尤其是他所见所感的那一幕场景中,那轮高挂天空的月亮。

那轮纯白色的,几乎是惨白的月亮。

在这个世界的四季中,月亮只有在寒平季的夜晚才能看到,很巧的是现在正是寒平季,之前陈言只在白天来过这个世界,从未见过这个世界的月亮,但现在,他打算晚上来一次。

迷雾世界夜晚的危险程度远比白天更高,尤其这里还是野外,这么冒险原本不像是陈言的作风。

但此时世界观濒临破灭的陈言不知怎的带上了一种魔火般的执着,或许他察觉到了,也或许没有。

那股奇特的执拗与癫狂在心里蔓延疯长,让他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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