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呼啸 第12章 1次小小的风波(1 / 1)

邙山呼啸第十二章一次小小的风波

“同学们，我们学过一首诗《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万里雪飘千里冰封的大地上，飞鸟绝，人迹灭，唯有一个老翁披着蓑衣，孤独地坐在小船上垂钓，请问这首诗的作者是谁？”由于我备课充分细致，所以心情舒畅，面带微笑，用亲切的目光看着大家，迫切希望能够看到同学们争先恐后举手回答。我按部就班，把我精心准备好的砖抛了出去，志得意满，就等着引出玉来，然后进一步往下讲，我的备课环环紧扣，堪称完美。因为我认为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近乎把答案写在了黑板上，学生一定会体验到成功的快乐，学生的快乐就是老师的快乐。事情也正如我所预料到的，同学们都高高的举起了手。我看着大家都急于表现的迫切心情，犹豫不决，一时不知道应该让谁回答。但是我还是觉得，把一个简单的问题交给一个成绩不理想的同学回答，才能让这个问题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也才能体现出孔子的因材施教教育理念。

“张军鹏”因为刚刚和张军鹏有了半天接触时间，对他的名字我还是非常熟悉的。

“老师，不是我写的，我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同学们一听，顿时哄堂大笑。

“真的不是我写的，笑啥笑？”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让我顿时火冒三丈。他胆大妄为，分明是在向老师挑衅。我不是黔之驴，他也不是那只老虎。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军规什么是班规，让他知道什么是勿以恶小而不为，以避免将来犯更大的错误。我们可以原谅一个人的无知，但决不允许他视课堂为儿戏。于是我跟随着同学们笑了一下，猛然绷住笑脸，一脸严肃地说：“可笑吗？附和一个故意扰乱课堂教学秩序的同学的笑，就是对他的纵容。无异于对一个站在高楼上想要轻生的生命喊：‘跳吧跳吧，你是有胆量的。你要是不跳，我们就鄙视你。’也不啻于在法律对他做出惩罚前，撺掇着他做最后的疯狂，我们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班委会，我们全班同学，应该对他这种行为口诛笔伐，我们要用集体的力量为他构筑一条不能逾越的围墙，帮助他改掉自身不良的观念和行为。”我声色俱厉地批评，让同学们脸上的笑凝固了，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风波，打乱了我的备课节奏，但是课还要继续讲。“臧梅，你来回答。”为了不影响教学进度，我选了一个成绩好的同学回答。

“同学们，柳宗元是唐宋八大家，谁知道唐宋八大家都是谁？”这个问题需要说出八个人，就有些难度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他们不敢举手回答问题，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推荐别人。“赵博文！赵博文！”同学们差不多不约而同地喊，甚至还有同学用笔敲着桌子作为叫喊的节拍。我看着赵博文，因为老师没有让他回答，他只是脸红，我不明白其中的端倪，可能是他和臧梅学习都比较好吧。

“我们今天学习柳宗元的永州八记之一《小石潭记》，这是柳宗元被贬后写的一篇游记…”

下课后，我把张军鹏带到办公室，失去了他给老师叫板的环境，他的嚣张气焰便烟消云散。“老师，叫我干啥？”他明知故问，既然你装糊涂，我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表扬你。”我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批改着作业，也没有回头，一边平静地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老师，我犯了什么错误？”他希望老师直接把他上课的问题说出来，以便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重复他那句“真的不是我写的，我又没有说错。”“你没有迟到。”我又给他排除了一项。“老师，关于上课你问的那个问题，我不是故意捣乱，我是实话实说。”他还在为自己狡辩，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知道不是你写的，要是你写的，我到真为你高兴。你听清楚老师问的问题，是谁写的，而非不是谁写的，你这是要把全班同学全部排除一遍还是把全世界人全部排除一遍？我们这样交流你觉得累不累？我同样也可以用一千种排除项排除你的问题，你不是早退，你不是上课睡觉，你不是骂人也不是打架，我们谈论三天两夜，你还是不会明白你怎么了？不让你明白你怎么了如何帮助你纠正？课下我们说个俏皮话，表现一下自己的幽默，活跃一下气氛未为不可，你说的固然是实话，上语文课有人要是大声喊1+1等于2，合适吗？”就在我教育张军鹏时，历史课代表臧辉敲门进来，说历史老师让张军鹏回教室上课，我说告诉你们历史老师，我处理完他的事，就让他回教室上课。张军鹏机灵，在这件事情上，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他不过是有意试探一下老师的底线，为他以后贴个什么样的护身符做准备，他没有必要去捋班主任老师的胡须，尽管他只是为期两个月的班主任。

第四节是体育课，由于没有正式体育老师，体育课由我来上。我进教室时，遇到刚下课的历史老师，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满面红光，走路总是精神抖擞。他说：“小韩老师，体育下课后让学生进教室，我让他们背几道历史题。”我心里暗想，看来老先生的物质奖励开始撬动人的积极性了。满口应承着说：“行！行！行！”老师也是为学生好，希望他们能够多学点东西。

第四节一上课，我把学生拉到操场。体育班长整好队后，我告诉学生，放学会全部进教室，老师检查历史背诵。学生一听放学后不让回家，满腹怨言。“老师，你给历史老师说个情吧，让我们下午来了再背吧，中午饿的都没力气背。”同学们议论纷纷，我明白，他们是在找借口，吃饱喝足了，还是不想学习。“老师，今天附近有个村过会，咱们学校好多学生就是那个村的，再说，我们家亲戚也是那个村的，中午家里没有人做饭，去迟了我怎么吃午饭？”又有同学提出了其他理由。有些已经背会的同学高声唱着反调，“老师，没事儿，让他们留下来背，背不会不能回家。”“你们明知道有附近村有会，上课还不好好学，非要等到老师逼迫才去背呀？这个事情，我也没有办法，要是我的决定，我可以通融一次。”同学们还是死缠烂打，我也动了恻隐之心。是呀，我也还是个学生，谁愿意忍饥挨饿去学习呢？可是我答应了历史老师，要是放跑了学生，显得咱不守信，怎么办呢？我要是不背这个骂名，学生就实现不了他们饱餐一顿的梦想，说实在话，这里绝大多数人还是穷，他们借着过集会让自己的胃口享受一下，也再正常不过了。我忽然灵机一动，把我的计划悄悄地告诉了他们：“这样这样，大家都不要声张，也不要把我给出卖了，下午一定要背会，不过，咱们下不为例。”同学们一听，班主任老师给他们打掩护，他们高兴坏了。

还有三分钟就要下课了，张军鹏躲在教学楼拐角处，偷偷观察着历史老师的动向。他作为侦查人员，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他生怕被历史老师第一个给抓了俘虏，不仅没有完成集体大逃亡计划的任务，还会被扣留下来，完成背诵历史的任务，历史老师还是很喜欢按规矩办事的。放学铃声一响，他看见历史老师出了办公室走进了教学楼一楼，他紧张地挥了一下手，我马上示意同学们，不要出声，不要进教室，跑步回家！

下午上课后，尚飞问我：“你怎么了，臧校长让我通知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尚飞早已经和学校的老师校长混熟了，这一方面得益于他是本乡本土人，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擅长交际，他把从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借助于上天给予他的口才，讲得生动形象，又合情合理。所以他是臧校长办公室的常客，学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我也感到纳闷，不知道臧校长因为何事找我，不会是因为和田霞走得近，有什么风言风语传道校长耳朵里了吧？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让别人说去吧。

面对校长第一次单独召见，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校长办公室收拾的干净整洁，更加剧了我紧张情绪。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微红，显得特别兴奋，可能是中午家里招待亲戚喝了点酒的缘故。教导主任正向他汇报期中考试安排事宜，臧校长示意我先坐下。“期中考试务必在“五一”前完成，现在乡里考试排名，咱们学校办学条件全乡屈指可数，拿不出成绩来，无颜见黄河父老呀！”他斩钉截铁做出决定，同时果断地挥了一下手，手腕上的手表露了出来。

送走了教导主任，臧校长给我倒了一杯水，多年的校长阅历和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使他对人情世故特别娴熟。“小韩老师，你们来到这穷乡僻壤，我们招待不周，不过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咱们尽量想办法解决。你们师专的校长，原来做知青的时候，到过咱们这一块儿，我们比较熟悉。说起这顶岗实习，也让咱们农村学校受益匪浅呀。咱们乡下学校民办教师多，让他们走进大学课堂，学一些新的教学理念，开拓视野，有利于他们自己成长，有利于学校发展，更有利于孩子们的发展，这也可能是你们师专校长对于洛阳地区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的一种反哺吧。我也希望你们三个人，把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大胆尝试，用在教育教学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做好钢用在刀刃上。关于有个别老师反映，说你对学生有点偏袒，这也可以理解。老师们想要提高学生成绩，所以对学生要求严格。不要求不行呀，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严师出高徒，农村人能够考上学，恐怕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呀，孩子们年龄小，还不懂事，他们需要我们引导，更需要我们严要求，树不打不成才，况且乡里也给我们要成绩呀！”臧校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他拿起一盒洛烟，给我让了一下，我因为咳嗽不能抽烟，他自己用打火机点着，抽了起来。

臧校长没有明说，我似乎感觉到应该是因为今天上午放跑学生的事情。要让四十多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替你保密，简直是痴人说梦。不用老师去逼问，就他们那爱炫耀的个性，恐怕刚出校门，就告诉了其他班同学了。我给历史老师说我忘了给学生说这句谎言，也就不揭自穿了。我也理解历史老师，我们毕竟是实习两个月，两个月过后，学生的成绩是好是坏，给我们没有关系，考不好了他们还需要受批评。既然臧校长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的说了一遍，既算是一个辩解，也算是一次恻隐之心的外显吧。一次小小的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