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撞白煞(1 / 2)

听林见森同学母亲说，他走的前几天，晚上她梦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拽着她儿子的头，拖着走出了病房。

她醒来时，觉得这个梦大不吉利。

但医生做检查时，儿子呼吸、心跳一切正常，所以她也没太在意。

没想到三天后，儿子好端端地没了气。

七七四十九天一过，猴子又找到我，告诉我林见森同学要起棺去坟山了。

小孩子忘性大。

打针这事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我想同学一场，还是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这回也没告诉母亲。

本来打算跟着猴子挤在人群里，那场面闹哄哄的，人不知鬼不觉，想必是没人知晓的。

巧就巧在这次出殡，刚好遇上了撞白煞。

撞白煞，是殡葬仪式、火化仪式、白事丧宴、下葬挪坟、修坟上的煞气被冲撞了，人轻则会产生幻视，看见些脏东西，严重的话，就是和这次撞煞的新娘子一般。

到了出殡那天，林见森家后门熙熙攘攘的。

我和猴子两个躲在河对岸的一棵芒果树上，这树枝叶繁茂，光影斑驳，不仔细看谁也不能发现我们。

等了老半天，只听见屋里头呜呜哭声、林爸他安排事情的吆喝声，始终不见棺材。

挨到了下午，我正靠在枝丫上昏昏欲睡，猛地听见唢呐一响，接着门口放起震天响的炮仗，铜锣也敲起来了，炮声唢呐声，声声入耳，好不热闹。

没多大会，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撑着白燔，看模样是林见森同学的大哥，后面跟着八个壮丁，他们肩上扛着棺材杠，棺材上罩着一块红布，然后慢悠悠地出门向右转。

村里下葬有许多讲究。

抬杠是要借的，有句俗话叫“皇帝也要借棺材杠”，尸体入殓后，在棺材头上点一盏灯，或是挂上一个铜锣，派一个人守着，不能让猫狗之类钻到棺材底引起诈尸。

出殇走远路。

他们不走大道，穿过通向圩上的大路，挨着田垄一直走，碰到过桥拐弯都要停下来，放炮，敲锣，家属要跪三跪，白花花一片。

虽然小孩没长成不是件喜事，但看热闹的依旧不少，围在送殡队伍两侧，犹如一条盘曲的黑龙。

我见队伍走到田垄尽头，绕了个弯，人全不见了，便招呼猴子抄大路去狗坐岭，比林见森家人早登一步。

到了坟山，依然外甥打灯笼——照旧。

可这里没有参天大树，我们俩只好躲进灌木丛，等着出殡的人过来。

猴子耐不住寂寞，跑出去摘了好些捻子，卷起上衣下摆兜着，又屁颠颠地躲进来，和我一边掰着吃，一边百无聊赖地等。

过了好一会儿，出殡的人来了，后面依然跟着些看热闹的人。

到了坟头，祭拜完毕，就要盖棺下葬。

盖棺有个规矩，就是先用一把黑伞挡住棺材内所有的阳光，周围亲友都是要回避的，因为人影不能落在棺材里。

这会所有都准备妥当了，周围亲友都站到五六米远，四个壮丁抬起棺准备盖上，我恍惚中看见一个人靠近棺材又突然退了回去。

盖好了棺，身边又吹吹打打起来。

其他看热闹的也渐渐散了。

我以为自己只是看错，没多大在意，更何况我也不想暴露自己，也跟着看热闹的下了山。

没想到过了几天，回到家，母亲便厉声问我是不是去狗坐岭看过林见森同学入葬了。

我慌了，摇着头不承认。

“有人跟我说了，那天她看见你冲上狗坐岭。那种事是小孩子能看的吗？看你交代不交代？”

那次，母亲没有用竹条抽我屁|股，而是用指头揪住屁|股的肉用劲拧，那是种切肤之痛，终身难忘。

母亲用掐皮肤酷刑逼供的样子，让我想起学校过道的那幅粉笔画。

“为了革命，我愿把牢底坐穿！”

人证虽在，但我咬着牙硬说别人看错了。

当时姐姐休学了，在旁边磕着南瓜子看着，也劝我：

“跟阿妈硬脖子干什么呢？你是没听说吴家新娘子中邪的事，知道了看你下次还去不去？”

吴家新娘子中邪？

这事我还真没收到风声。

我竖起耳朵：“出了什么事？”

姐姐说，吴家新娘子前几天凑热闹，没想到凑得魂都丢了，现在吴家找来了袁菩萨要做法呢。

原来这个吴家新娘子，出殡那天，在家闲着寂寞，听见敲锣唢呐的声音便跑了出来，和几个小丫头片子嘻嘻哈哈一路跟到坟头去了。

也难怪，这吹锣打鼓的，和结婚喜事声音差不多。

后来吴家新娘子出完殡，回到家，二话不说就进了自己房间，她婆婆好郁闷。

不过农村结婚都是八字父母定的，婆媳关系不比自由恋爱熟稔。UU看书 wｗw.uukansｈｕ.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