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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师寡众赴征难,獯虏削迹勋济高;无奈君王享安乐,一片赤心付东流。

话说马隆纵土遁,到了雷声峰,落下土遁,见崆峒光景,不禁自思少时离别,下山已有十年,再看崆峒,景色仍然壮美。怎见得好山?

峰峦陡峙,幽壑纵横;烟笼雾锁,蓊岭郁葱。林海浩瀚,怪石嶙峋;环视三千尺泾水,叹南国之秀;东望八百里秦川,赞北国之雄。仙鹤曼舞,瀑布飞流;祥光叶照,白猴腾挪。好似那,鬼斧神工流云砌;只教人,缥缈仙境挽心留。

马隆上了崆峒山,过聚仙桥,至元阳洞,不敢擅入,只在洞外下拜道:“弟子拜见师傅,愿师傅圣寿无疆。”听得洞内传出一声:“进来。”马隆忙起身,进得洞来,只见灵宝大法师静坐高台,顶现金芒,身披红袍,三缕长须垂至胸前,端得是仙家气象,阐家修为。有诗为证:

天真皇人洪荒玄,幻化修仙灵宝生;

紫微元辰万象主,大罗金仙不灭根。

灵宝大法师见马隆进来,手抚长须,微微笑道:“徒儿不在秦凉征战,为国建功,如何到我这来了。”马隆拜道:“师傅,徒儿率众,在天梯山得了首阵,正要乘胜追击,不想让一僧人阻了去路。此僧有一黑幡,黑幡摇动,有无边烟雾笼罩,教人不能目视,浓烟内,暗藏万千箭羽,厉害非常,大军进不得前,故徒儿只得上山请教。”灵宝大法师笑道:“此幡名曰流云幡,以迷烟将人困住,使其不能辩识方向,箭矢暗藏于内,以便射杀,纵有千军万马,过不得去。这幡乃是西方月支菩萨,竺法护所炼,聂承远是他弟子,故有此宝。”马隆问道:“那可如何是好。”灵宝大法师即命童子取了一宝,说道:“破流云幡不难,此宝名曰伏羲八卦图,可制得军器,可演得战阵,可收人拿物,包罗万象,妙用非常,你且拿去,悉心研究,也好建一番功业。”马隆谢过恩师,正待拜别,灵宝大法师又道:“为师还有一宝,名曰磁星石,可吸纳世间金刚之物,你一并拿去,自有用处。”马隆得了法宝,拜别恩师,离了元阳洞,正要驾遁回营,被童子叫住。童子说道:“师兄,老师要我相告,凡事自有定数,你破得法术便可,切记不可伤聂承远性命。”马隆记在心里,与童子作别,一时来至营帐。

众将士见马隆归营,齐聚帐中。文鸯上前说道:“主帅不在之日,反贼屡次在营前搦战,我等遵照号令,不与出阵厮杀,反贼百般羞辱,真是气煞人也。”马隆说道:“你等不知,那聂道远乃西方月支菩萨,竺法护弟子,立在山间那根黑幡,名曰流云幡,端得是凶险毒辣,不消说几十几百号人,就是千军万马,亦不得胜。你等幸好不与争斗,若出得营去,全军定然覆灭于此。”众将士闻言,莫不骇然,文鸯说道:“此幡阻拦,我军如何进兵?”马隆说道:“老师已授破敌之法,众位且需等待时日,再与我破敌杀虏。”众将得令,各自回营,马隆遂祭起伏羲八卦图,此图一开,三爻分列,五行变化,只见那,乾坤相合,震坎相交,艮巽相对,离兑相转,赫然现一八卦战车像,马隆连忙按图索骥,照着所示,命人制作战车。

过得八九日,马隆准备妥当,吩咐传令官,众将士在辕门听令,打开营寨,摆开一字长蛇阵,进军天梯山。到了山腰,复见聂承远,马隆拨马上前,说道:“聂承远,你乃道德之士,沙门弟子,为何相助鲜卑聚众造反,劫掠百姓,以致秦凉境地,十室九空,民不聊生。”聂承远回道:“司马炎篡魏建晋,得位不正,天灾连连,各族本就不服,而朝廷却不体恤百姓,以武镇压,我此番助胡,也是顺应天意,度人慈悲。”马隆怒道:“以暴制暴,算得甚么慈悲。你等巧言如簧,我不与你口舌,且撤恶幡,念在你我两教,本有渊源,若你放下执念,不再助恶,我不伤你,任由你去罢了。”聂承远说道:“你且破得此幡,再言不迟。”说罢,遂祭起流云幡,默念口诀,只见天地一片迷茫,晋军顿时失了方向。马隆见状,命人推出战车,列阵以待。聂承远望见此车,四轮由玄铁制成,轮上置放桐木,上盖扁箱,呈屋形状,内有机关,可驱动前行。又见战阵,全阵三千二百人,配车一百二十八乘,每乘二十五人,每二乘相互为一阵。三百人在旁游走,以为机动。阵由外而内,共分四层,一层将士五十六乘,二层将士四十乘,三层将士二十四乘,四层将士八乘。马隆命三军联车为营,相随并趋。

聂承远见状,遂摇动流云幡,万千箭羽,漫天而下,哪知箭射在车上,皆让扁箱挡住,晋军毫发无伤,少间出得阵来。马隆祭起伏羲八卦图,收了流云幡,一声令下,众将士立于车上,俯射鲜卑兵,一时敌军哭爹喊娘,死伤无数。有诗为证:

伏羲八卦传世图,将军演阵显神威;

一战搏得千古诵,再无来者继相随。

聂承远见状,大惊,心道:“这是何等战法,以致我法宝无用也。”先锋官文鸯一出得阵,望见聂承远在前,欲报一箭之仇,催马上前,直奔聂承远。聂承远道声“来得甚好。”遂默念玄术,欲拿文鸯。马隆在后,见得分明,恐文鸯有所闪失,祭起龙虎印,只见得空中现一龙一虎,首尾相接,呼啸而下,聂承远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跟头,文鸯上前举枪便刺,欲取性命,马隆忙使降魔剑,架开枪头,说道:“不得伤他性命。”聂承远趁隙驾起土遁,正要逃走,马隆祭起伏羲八卦图,将聂承远收入其中,谓文鸯:“老师有旨,不可伤其性命,平叛之后,我自去敦煌,将聂承远交于月支菩萨处置。”马隆收了聂承远,敌军无人掠其锋芒,晋军直取天梯山,又辗转作战,向前千里,未尝一败,杀伤敌兵无数,到达武威镇所。

一时晋军天威,震动四方,羌人莫不惊惧。马隆传令下去:“凡有愿降者,朝廷既往不咎。”此令一出,原本依附树机能的部落,各自盘算,究竟负隅顽抗,反叛到底,还是投降朝廷,寻得出路。不出十日,鲜卑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率一万部落来投。树机能闻得消息,恨得牙直痒痒,在营中大骂:“此等朝三暮四之徒,来日定要碎尸万段。”将士莫不作声,沉默不语,个个低垂脑袋。树机能气道:“马隆势威,众位如何不言,平日威风,今在何处。现左护法已被马隆拿去,晋军又取武威,如何是好?”右护法聂道真说道:“大王息怒,虽猝跋韩、且万能等人反叛,然本部犹在,只要大王号令各族,集合兵力,攻其一处,定可将马隆歼灭。”树机能说道:“马隆身怀异术,左护法尚不能敌,右护法可有对策?”聂道真回道:“马隆持龙虎印,着实厉害,又有伏羲八卦图在手,单人对决,无人能胜。”树机能问道:“难不成束手无策,坐以待毙?”聂道真说道:“大王莫急,我有一法,名曰金甲术,可为众将士炼制金甲,金甲刀枪不入,不惧火烧,不惧水淹,万物难克,大王可与马隆约定决战,到时三千金甲兵,可打头阵,马隆虽有法宝,也照应不周,定能一举功成。”树机能闻言大喜:“此计甚妙,有右护法在,我可高枕无忧也。”遂派出使者,与马隆约定决战。

使者至晋军中军营帐,报了消息,待走后,众将士皆疑:“树机能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为何还敢约战,定有蹊跷。”马隆说道:“自天梯山破了流云幡,我军长驱直入,屡战屡胜,反贼一路奔逃,如今敢来决战,定有高人指点,不可不防,然我军长途征战,粮草运输,颇有不便,树机能在秦凉境地,素有威望,各族之间,矛盾重重,此番如不能一举歼灭,立朝廷之威,今后此地,定然死灰复燃,叛乱反复,百姓终在水火之中。树机能既然约战,可趁此良机,一战而定乾坤。”众将称是。

三日之后,武威雷台,两军摆开阵势,树机能坐名请马隆答话,马隆打马上前,树机能见马隆,白马银盔,身披素铠,左手拿龙虎印,右手执降魔剑,护心镜金光耀眼,索子甲喀嚓有声,端得是英姿挺拔,锐气逼人。再看后方队伍,齐整有序,气概昂轩,纪法森严,杀气腾腾。有词为证:

如岳如钟如松,如风如电如虹。刀枪剑戟悬沙场,千里只为一梦。将士征战几回,忠骨何须还归。只道男儿万般事,心付报国厥功。

树机能看罢,自思:“难怪我军屡战屡败,今观马隆气象,真乃年少英雄。”马隆拨马上前,见树机能道:“树机能,你本为晋臣,世受恩禄,为何背叛朝廷,开启祸端?岂不知,无数百姓因你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真乃罪大恶极,万死难赎。今我奉召征讨,你且下马受缚,如此甚好,否则天兵降临,休教本帅无情。”树机能正要答话,聂道真上得前来,合掌说道:“将军此言差矣,万物之地,皆有人主。大晋未是天下之大晋,天下也未是大晋之天下。自古登大宝者,有德有能者居之。我大首领在秦凉深得民心,独掌乾坤,也是众望所归。”马隆见聂道真,身披青蓝僧衣,与聂承远一般模样,只是年纪较轻,知其亦是方外之人,怒道:“你乃何人?在此一派胡言,你等烧杀枪掠,涂炭生灵,也称深得民心?天下之大,虽朝廷不能周全,然一方之地,由谁统域,自有定数。秦凉从来便是中原之地,你等逆天行事,聚众造反,还敢妖言惑众。”聂道真说道:“我乃大首领帐下,右护法聂道真,与聂承远同出一门。将军且听我一言。我观将军,少年英雄,也是道德清修之士,你我两教,素有源远,今晋主昏聩,朝堂之上,多有奸佞,蠢子立为太子,丑女也入东宫,晋室天下,如此下去,也不得长久。将军何不审时度势,放我同门,另择良途,方为上策也。”树机能也道:“聂护法所言极是。我看将军一表人材,本事过人,如投我帐下,富贵荣华,得享一生。”马隆冷笑道:“苍松翠柏,岂可与蓬蒿为伍;忠臣良将,岂可与反贼并驱。今你等死期将至,尚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树机能说道:“将军如此冥顽不灵,置本王好意不顾,也休怪本王无情。”即令三千金甲兵出得阵来。

三千金甲兵,金盔金铠金带金靴,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雁形阵一摆,直向晋军冲杀过来。马隆急令前军迎敌,一时之间,沙场战鼓擂动,尘土飞扬,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两军交手,晋军兵刃砍在金甲上,只听得“砰砰”作响,金甲毫无损伤。这些金甲兵见状,士气大振,也不作防御,只管一路砍杀。俄顷,晋军前队,已被冲得七散八落,人员损伤大半。马隆急令文鸯组织中军后撤山谷,摆好圆盾阵,抵住金甲兵,遂纵马上前,左右穿插,跳入重围,龙虎印一祭,一龙一虎,前后呼应,降魔剑使开,万道金光四射开来,金甲兵虽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却架不住崆峒山法宝之威,只见马隆所到之处,金甲兵无不应声倒下,英风锐气,令敌胆寒。树机能见道:“马隆所恃龙虎印、降魔剑,着实厉害,金甲难以抵挡,这可如何是好?”聂道真说道:“不妨事,我自有应对之法。”遂摇动令旗,只见一千金甲兵,摆好数阵,围住马隆,四方游走,不与缠斗,其余金甲兵,包抄而过,向晋军中军杀去。

马隆虽有法宝在手,无奈金甲兵人数众多,一时之间,不能全数击杀。眼见得中军抵御不住,已呈溃败之象,心中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忽想起老师临别时,另授一宝,可吸纳世间金刚之物,遂用龙虎印护住周身,拿出“磁星石”,只见此石祭出,也不见有何异象,便缓缓坠下,竟自没入脚下,不见踪迹。马隆正错愕惊疑,忽见金甲兵皆似定了魂儿一般,有的匍匐在地,有的贴在山壁,除了双目能动,口舌能言,身子却不得动弹。树机能见状,惊问:“此乃何故?”聂道真亦是奇道:“为何有此异象?”趁着时机,马隆急令三军全力反攻。众将士得令,欲泄心头之恨,照着金甲兵一顿乱砍,金甲兵全然没了威风,个个被削瓜切菜,鬼哭狼嚎。

树机能见大势已去,急率部众撤逃。聂道真驾遁欲走,马隆眼疾手快,祭伏羲八卦图,将聂道真收入图中,又命文鸯擒住树机能。文鸯打马直追,树机能被赶得火起,掉转马头,雁翎枪一扎,照文鸯面门而去,文鸯仰卧马背,长枪一架,架开树机能,反手就是一枪,刺向树机能心窝。树机能也是马上英雄,枪尾一摆,双臂一抖,拨开枪头,顺势跳马上前。二人皆展开平生所学,马前马后,枪来枪往,只见得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斗得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怎见得:

来似流星去如电,两雄相争天地暗。一个白马银枪舞,一个红驹长枪现,一个只想把名显,一个为坐金銮殿。从来沙场无善果,成王败寇眨眼间。

两人交战,斗了二十个回合,树机能越战越勇,雁翎枪指东打西,眼花缭乱,文鸯只觉处处枪影,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鲜卑部众见大王如此神勇,军心大振,稳下阵来,与晋军混战一处,杀得征云四起,锣鼓喧天。鲜卑降将且万能在阵中,见两军厮杀,心道:“我与鲜卑大人猝跋韩投靠晋军,马隆待之不薄,如今寸功未立,却受厚赏,过意不去。若将树机能擒住,助马隆平定秦凉之乱,一来可显我部能耐,二来今后世受皇恩,也有个长远着落。”心思落定,且万能四下寻望,见堂弟没骨能,知其与树机能素有嫌隙,心道“天助我也”。遂一拨马,提大刀,至没骨能身旁。没骨能也未细看,举锤便打。且万能拿刀架住,喝道:“你且看清再打。”没骨能定睛一看,连忙收起双锤,言道:“原是兄长,听闻你已投晋军,现在如何?”且万能说道:“马隆为人,宽宏大量,对我等既往不咎,允我等世居雍凉。树机能心胸狭隘,只看重本部人马,其余部落,皆轻视怠慢。此番起兵,只让别部冲锋陷阵,自己却坐收渔利。我看马隆年少英雄,一路破流云幡,败金甲兵,树机能黔驴技穷,穷途末路。弟弟何不早降,与我拿下树机能,一来不至覆灭同归,二来尚可保全部众,寻一番富贵也。”没骨能听罢,深以为然,即道:“兄长所言,正合我意。我早有此心,却是无门,又恐树机能察觉,招惹杀身之祸。今有兄长相助,我心无忧也。”

两人一拍即合,没骨能打马,悄至树机能身后,见树机能与文鸯斗得酣畅,大声说道:“大王,我来助你。”树机能虚晃一枪,见是没骨能,说道:“来的正好,速与我一道,将此人拿了。”没骨能举起双锤,照准树机能后背,一记狠打,直打得树机能脊骨碎裂,口吐鲜血,翻下马来。树机能抬头,手指没骨能,怨愤叫一声“你。”言未落,只见寒光一闪,已是身首异处。

没骨能高举树机能首级,喝道:“鲜卑各族,且听我一言,树机能聚众造反,现已伏诛,我等当与朝廷修好,化干戈为玉帛,免得涂炭生灵,造灭族祸。”且万能随即应道:“马隆将军有言,只要我等真心归顺,朝廷愿重修于好,和平相处。”鲜卑各族早有厌战之心,见树机能身死,又闻且万能之言,纷纷放下兵刃。马隆走上前来,左手牵起没骨能,右手拉住且万能,喜道:“将军弃暗投明,斩杀寇首,本帅当为你等上表请功。”又道:“胡汉本为一家,两族祸端,乃树机能欲自称王,妄动刀兵,罪责皆在其一人也。今树机能伏法,众位不必忧虑,只要真心归顺,朝廷愿与各族修好,共图长远。”鲜卑部众闻言,皆拜伏于地,十年之乱,终于平息。有诗为证:

天灾生民怨,人祸引战云;

胡乱开先河,将军自请缨。

一袭征袍在,万里虏血沾;

荡寇功盖世,平乱威名传。

马隆率众回武威,令文鸯遣探马,报于朝廷,自己往敦煌郡而去,欲将聂承远、聂道真二人交于月支菩萨。按下不表。

武帝自马隆出征,未闻消息。朝堂上,今说马隆战死,明道马隆年少,不可委以重任。武帝心烦意躁,却也期盼。转眼已至十二月,这日晚间,武帝正在中宫歇息,忽闻门外有报:“陛下,凉州三百里加急。”武帝心里“咯噔”一下,急唤进来,速念战情。得知马隆获胜,秦凉平定,武帝拍手称快,一夜未眠。翌日早朝,武帝告知群臣,说道:“当日若朕误信卿等,如今已无秦凉矣。西征将士马革裹尸,浴血奋战,为我讨平秦凉,扫清十年胡乱,朕要重重赏赐。”话音刚落,荀勖出班,谏道:“陛下,马隆原是六品司马督,任正五品上阶讨虏将军、武威太守,后又加封宣威将军,从四品上阶。马隆年轻小将,侥幸一战得胜,便如此厚待,恐众臣不服。为臣以为,马隆与西征将士皆已加显爵,不宜再授。”冯紞即道:“陛下,侍中所言甚是。”二人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有要论功行赏,有说勿再加封,武帝一时片刻,难下定论。此时,卫将军杨珧进言:“前番马隆请命征虏,陛下稍加爵命,不过加勉而已,如今马隆荡平西土,扫清胡乱,如未得增赏,今后朝廷如何用人,陛下威信何在?”一番言语,武帝颌首称是,于是颁诏酬勋,为马隆及一干将士赐爵加秩。按下不表。

挟平定西北之威,武帝命杜预为镇南大将军,与镇军将军、琅琊王司马伷,安东将军王浑,建威将军王戎,平南将军胡奋,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兵分六路,南下伐吴。吴主孙皓乃荒淫残暴之主,动辄杀人,尤喜挖双眼,剥脸皮,砍双脚,将人慢慢折磨而死。更为荒诞,乃是令臣女出嫁之前,须经其择选,有容颜可视者,充入后宫,独自享受。庙堂上下,域内臣民,皆恨之入骨。如此一来,晋军二十万大军,一路摧枯拉朽,仅半载时光,平定东吴,俘获吴主孙皓。自此晋室一统天下,四海承平。

武帝颁诏大赫天下,改元太康,设十九州,分为司州、兖州、豫州、冀州、并州、青州、徐州、荆州、扬州、凉州、雍州、秦州、益州、梁州、宁州、幽州、平州、交州、广州,分置郡国百五十余,又核定国制,就户邑多少为差,分为三等。大国置三军,共五千人,次国二军,共三千人,小国一军,共一千五百人。凡诸王兼督军事,各令出镇,互相维系,拱卫中央。徙扶风王司马亮为汝南王,出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琅琊王司马伦为赵王,兼领邺城守事;渤海王司马辅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东莞王司马伷莅徐州,徙封琅琊王;汝阴王司马骏已赴关中,徙封扶风王;又徙太原王司马颙为河间王;河间王司马威为间武王;皇子司马玮为始平王,司马允为PY王,司马该为新都王,司马遐为清河王,尚有诸王公,悉令就国。

一切安定,武帝自想:“如今天下已定,朕当与民安乐,共享太平。”心思一起,又无杨艳皇后管束,淫欲之心泛动。临晋侯杨骏投其所好,禀道:“陛下,臣闻南朝金粉多鲜妍,水乡女子多艳丽。吴国孙皓曾广选绝色,后宫佳丽数万人众,如今陛下为天下之主,何不择选一些,也好充实后宫,服侍陛下。”武帝一听,正中下怀,忙道:“爱卿真知朕心也,如此甚好,爱卿可为朕,往东南一走?”杨骏匍匐下拜,说道:“臣定当仔细查验,采选美女,进献陛下。”武帝说道:“办好此事,朕重重有赏。”杨骏为求显贵,上进谗言,蛊惑君心,如此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有诗为叹:

登顶还寻天梯上,直把瑶台作西厢;

位高不知人间苦,终日只为已身忙。

杨骏接旨,即刻赶至建业,在吴国后宫,逐一精选,择挑五千美色,一古脑儿送入宫中。武帝仔细点验,个个是雪肤花貌,玉骨冰肌,发丝如柳,媚眼撩魂,吐气如兰,含情切切,不由龙心大悦,笑谓杨骏:“爱卿办事,果然不负朕心,可加封车骑将军。”杨骏谢过皇恩,退出宫去,才出宫门,又被皇后杨芷召回。杨后见杨骏,恼道:“他人为陛下进献美人,也便罢了,父亲如何做得这事,今后陛下众多妾婢,教女儿如何专宠,女儿一旦不保,父亲又如何身处。”杨骏笑道:“皇后不必忧虑,且听为父说些道理,自然开窍。陛下虽是英明之主,然天性风流,杨艳皇后在时,尚能约束,今杨艳皇后不在,陛下如放飞之鸟,放生之鱼,加之天下一统,大业已成,约束难矣。何况男女之事,就好比小儿放鹞,抓得越紧,鹞便越易挣脱,相反稍加松动,只要紧抓线头,鹞非但不离,反倒愈加牢固。皇后应投其所好,顺水推舟,不妨大度一些,多加温存,陛下乃心软心善之人,感其恩情,对皇后宠爱之心,必胜从前。”杨后听罢,说道:“父亲,女儿终究也是女人,且问哪个女子,不想受夫独宠,专情一生。”杨骏叹道:“但有郎情意,不嫁帝王家。天下乃天子之天下,女人皆帝王之女人。且听得为父之言,女儿只须后位稳固,独裁六宫,何苦执着天子专宠,男女情意。”经杨骏开导,杨后也自甘认命,对武帝不加干涉。

武帝将五千美女一齐收纳,分派至各宫居住,新旧相加,后宫佳丽不下万人,自此尽情享乐,纵欲声色。每日下朝,武帝命宦官驾乘羊车,任由羊儿行走,在后宫瞎转。羊车一旦停住,便有无数美人儿前来谒驾。武帝一个个看过去,见有中意的,即下车设宴,前后左右,无一不是丽珠艳花,待酒足饭饱,淫兴一起,随手牵数名美女,同入罗帐。一班媚女巴不得皇帝临幸,使足功夫,伺候得武帝欲仙欲死,快活逍遥。武帝乐此不疲,今朝到东,明晚到西,日夜奋战。几个宫女为了邀宠,也倒聪明,将竹叶插在户外,用盐汁洒在地上,羊性喜食盐,又嗜好竹叶,见有此二物,便停于宫门之前,宫女将武帝拥至居室,武帝也乐得随缘,羊车停在哪,则临幸到哪。天下未有不透风之墙,时间一长,此伎俩也就泄出,一传十,十传百,后宫上下皆知, 于是宫中户户插竹,处处撒盐,也是奇观。有诗为证:

竹盐二物引君入,青白相间群花怜;

为求罗讳一夜风,可叹深宫无故眠。

武帝每日宣淫,免不得昏昏沉沉,渔色成疾,无心国事,常不视朝。杨后趁机进言:“如今四海安宁,政通人和,陛下身体不比从前,朝廷寻常事务,交由信任之人即可,不必过于操劳,否则伤了龙体,如何是好?”说完,抹抹眼角,武帝听了此话,也深感精力疲乏,遂道:“卿可有尚佳人选?”杨后回道:“父亲及家叔,对陛下忠心耿耿,又精于政事,更是自家之人,可以委任。”武帝有感杨后宽容体贴,又乐得轻松自在,于是答应下来。

翌日朝会,武帝告谕众臣:“朝廷政事,如非紧急之事,皆交由临晋侯兼车骑将军杨骏、卫将军杨珧、太子太傅杨济。”此令一出,一片哗然,车骑司马傅咸奏道:“分封诸侯,是为保卫王室,作王室屏障。后妃,是为料理祭祀,弘扬宫中教化。皇后之父以临晋为侯名,临于晋室之上,又委以政事,此乃大乱征兆。”傅咸奏罢,尚书褚磓、郭奕皆道:“临晋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不可将政务交于他手。”武帝却不理会,宣令退朝。消息传开,可急坏一人,正是东宫太子妃贾南风。贾南风自复归妃位,虽表面不起波澜,却背地与朝臣联络。眼见得武帝龙体,一日不比一日,将要守得云开见日,此时杨骏一家,把持朝政,怎教她不心急如焚。贾南风急令婢女:“快请张泓先生见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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