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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不语寒霜暮,归雁折羽落霞天;若晓身后千古事,泣言重来五十年。

话说刘渊失去知觉,恍然之间,来到一处灵台,灵台高约九丈,宽约七尺,前有白玉石阶,红纱布障;后有青花雕栏,龙凤呈祥;左有三眼桥拱,鱼跃金水;右有仙鹤唳时,声振九臬。刘渊沿着石阶,走了上去,每踏一步,便消失一级,待上得九百七十二级台阶,到达灵台,再往下看,竟是遍野枯骨。枯骨之中,忽飞起一只黄鸟,落于刘渊跟前,匍匐倒地,示意坐上背上。刘渊跨步坐稳,黄鸟一飞冲起,直达九霄,约半个时辰,望云际缥缈之处,有一銮殿,金碧辉煌,宏伟壮阔。刘渊欲下鸟背,哪知黄鸟视而不见,径自飞过。刘渊急得大喊:“停下”,黄鸟兀的一个翻转,将刘渊从背上甩下。待刘渊跌落在地,已不见了銮殿,亦不见了灵台,只有那漫山遍野的枯骨,一具具站立起来,走向刘渊。刘渊吓得一个激灵,陡然睁开双眼,原来是一场大梦。立时,身旁有人言道:“你终于醒了。”

刘渊撑起头来,登时头痛欲裂,身旁又道:“不可妄动,你能平安归来,已是不幸中之大幸,当务之急,须好生休养。”刘渊见来,原是月支菩萨,问道:“老师,弟子在死亡谷,如何到了此处,究竟发生何事?”月支菩萨叹道:“此乃长安青门寺,沙门众人,西域来华,皆过往于此。也是你天命所在,恰有一人到此,救得你性命。”随即请来一人,只见这人身形枯瘦,周身赤红,着一身红袍,踏一双木屐,左手安日轮,右手执蔓朱赤花。有诗为证:

不动如动自形动,不静如静源心静;

大梦既觉动静晓,无生无灭三界空。

空归何处净心土,无量琉璃持芸众;

日放千光破冥暗,普施三昧念悲咒。

月支菩萨说道:“此乃药师佛祖座下,东方琉璃世界三圣者之一,日光菩萨。你贸然闯入昆仑山死亡谷,取先天灵根黄中李,岂不知那灵根,可是这般好拿。你见那白雾,便是混沌元气,如未有元始天尊许可,任你大罗金仙,若靠近黄中李所在,即被混沌元气撕为尘末。不说是你,便是为师,也不得近前。若非你八吉鱼童本体,又有三阳烈冲剑护身,早已魂飞魄散。你昏死之后,抛出谷外,幸有日光菩萨救你回来。”刘渊听了,颌首说道:“多谢菩萨搭救,伤病之躯,不能全礼,还望见谅。”日光菩萨回道:“无妨,无妨,你且好生休养,虽说我用蔓朱赤花为你治伤,但有一言,你须知晓。”刘渊疑惑,见月支菩萨默然不语,急问:“菩萨请讲。”日光菩萨说道:“盘古开天地时,轻清者上浮为天,重浊者下沉为地,这清浊未分,便是混沌元气,天地万物皆由此生。你被混沌元气所伤,若元净琉璃灵药蔓朱赤花及时疗伤,又有大悲心陀罗尼经固本培元,早已不在世间,然此终不能治根,有三道元气侵入元神,已伤肺腑,从今日起,你不可再用梵阳剑,否则妄自催谷,元气透体而出,你将暴毙而亡。”刘渊一听,脸色灰暗,心道:“终不能和马隆决一雌雄,乃人生一大憾事也。”转念一想,又道:“菩萨告诫,弟子谨记在心,然大丈夫立世,当放眼天下,不争一时起落,一日朝夕,纵不能与马隆较个长短,也要建那千秋功业,不愧余生。”

月支菩萨见爱徒如此胸襟,笑道:“趁你重伤未愈,且先回洛阳,向朝廷复命,免得招人闲话。”刘渊问道:“徒儿未请到南极仙翁,天子定当殒命,如今回去,恐不好向朝廷好差。”月支菩萨笑道:“你且莫急,回去之后,可拜见临晋侯杨骏,将昆仑之事说来,为师有晨曦露三粒,强身健体,补气安神,壮骨消痹,驱邪去病,你且拿予他,想来不会为难。司马炎时日无多,天下即将大乱,你要顺应天命,扬我般若,光我沙门,以救众生。”刘渊接过晨曦露,月支菩萨又道:“你行动不便,我让竺法首、陈士伦、孙伯度、虞士雅四位护法随你同去,保你周全。”刘渊谢过,随四位护法,即刻赶去洛阳。按下不表。

话说武帝昏迷不醒,杨后令杨骏留侍禁中,方便行事,又命刘渊前往昆仑,请南极仙翁下山。未料刘渊才去,武帝苏醒过来。太极殿内,杨后正与杨骏商宜诸事,忽见宫婢搀着武帝,走进殿来,面色一变,急忙迎上前来,扶住武帝。杨骏伏倒在地,老泪纵横,喊道:“陛下终于醒了,可急坏老臣了,老臣才与皇后商议去请南极仙翁,陛下这便好了,真是天佑大晋也。”武帝摇首,说道:“朕这会儿头昏体乏,你且与朕讲讲,近日有何要事?”杨骏答道:“朝中政务按部就班,一切如常。前日臣见陛下昏迷不醒,请了太医程据,束手无策,想来只有南极仙翁,方可解陛下之危,皇后命刘渊前往昆仑,如今已有三日了。”武帝听言,抚住杨后双手,说道:“卿等如此挂念操劳,朕心甚慰。”又问:“翾风何在?”杨后回道:“陛下可问那贱女?那贱女迷惑陛下,危及社稷,妾已将其打入死牢,正想着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武帝默然半晌,说道:“无关她事,将她遣回金谷园,饶她一命罢了。”随即,走至案牍旁,翻看杨骏代拟诏令,说道:“怎能如此写过。”杨骏冷汗直下,偷眼斜看武帝,见武帝脸上阴睛不定,眉头紧锁,约半个时辰,武帝传旨:“令汝南王司马亮还朝,菑阳公卫瓘,京陵公王浑,光禄大夫石鉴即刻入宫。”

菑阳公府,卫瓘接旨,急换了朝服,赶往宫中。太极殿外,见王浑,石鉴皆在等待,上前问道:“你等也得了陛下传诏?”王浑、石鉴见卫瓘来了,悄声说道:“传言陛下自从石崇府上游玩回宫,便昏迷不醒,宫中之事,皆由杨骏裁断。今陛下急召我等,究竟陛下之意,还是杨骏假言传召,不得而知。朝廷自陛下患疾,已是暗潮涌动,太子不能理政,太子妃凶悍阴毒,杨后居中弄事,杨骏专权跋扈,各王在外,虎视眈眈,朝中大臣,择选依附,谁又顾民生疾苦,也只我等,尚恪守本分,操持政务,却因意见不合,杨骏视我等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仓促进宫,是福是祸,心下不定,故在此等侯,卫公且拿个主意。”卫瓘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等为先帝臣子,今陛下虽患劳疾,却仍是天下之主,想那杨氏一门,虽把持朝政,私树心腹,还不至于胆大妄为,要你我性命,想来定是陛下召见,有要事托付。”王浑、石鉴听卫瓘之言,连连点头称是,随即一同进殿。

卫瓘三人进到殿中,只见武帝高坐殿上,看着奏章,散骑常侍段广侍立一旁,杨骏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四下除几名宦官,再无他人。殿内一片安静,卫瓘三人走至阶前,伏地下拜,叩道:“参见陛下,臣得陛下传召,急切赶来,不知出了何事?”武帝也不答话,仍看着奏章,卫瓘偷瞄一眼,见武帝脸色蜡黄,毫无血色,神色凝重,全然不似以往春风拂面,潇洒风流,心中哀叹:“见陛下容颜,已是油尽灯枯,此次召见,恐有事交待。”果不其然,武帝开口:“临晋侯且先回去。”杨骏连忙爬起身来,退出殿外,临走之时,望段广使了个眼色,段广见之,微微颌首。

武帝见杨骏退走,说道:“你等且上前来。”卫瓘三人连忙起身,走到武帝身前。武帝问道:“近日朝中,可有甚事?”三人相互而望。卫瓘禀道:“司徒魏舒已于前日薨逝。”武帝闻言,一脸哀伤,长叹一声:“阳元宽泰弘毅,思量经远,忠肃居正,德声茂著,可谓朝之俊乂者,如今老臣尽去,只留下你等寥寥数人了。”即下令厚葬魏舒,谥号为康。卫瓘又道:“太熙元年正月,兖州、豫州出现地动;如月,益州、梁州、宁州、幽州出现大旱,地方相继报急,民众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亟待朝廷赈灾。然奏章报入禁中,却迟迟不见临晋侯处置。”武帝也不答话,放下奏章,揉揉眉间,缓缓说道:“今日召你等来,可知其意?”三人异口同声:“为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武帝说道:“朕曾于凌云台宴请百官,菑阳公手抚御座,言其可惜,爱卿可记得?”卫瓘回道:“臣记得。”武帝又道:“爱卿其中之意,朕早已知晓,只是国本不宜妄动。朕思来,若有能臣辅之,左右教导,太子可做个守成之君。”三人闻言,下拜泣道:“陛下龙体康泰,万寿金安,臣等只盼着陛下好生休养,陛下又何出此言?”武帝摆手,说道:“朕这几日,昏沉之中,见到武元皇后,在那云顶天宫,金台夕照,琼宇披豸,一派仙家景象,醒来之后,身感乏力,精神不济,然想起太子羸弱,不得不强打精神,思量一番。”言罢,手指龙案,段广拿起一份诏书,念道:“菑阳公卫瓘忠允清识,起为太保;京陵公王浑雅有器量,特进司徒;光禄大夫石鉴渊博雅正,加封司空。三人当同心秉政,匡扶社稷。”武帝说道:“你等三人,皆朝廷股肱之臣,让你等辅政,朕也安心。”又道:“朕之前回想往事,到底有些感慨,若齐王攸尚在,想他明德清畅,忠允笃诚,朕定然无忧也。可惜英年早逝,教人叹息。之前朕已封汝南王为大司马,又封了柬儿,玮儿、允儿,想着万里江山,在外有自家儿臣镇守,在内有忠直之士辅佐,纵是太子不美,也不会出甚乱子。适才朕已下诏,命汝南王入朝,与你等一同辅政,你等当用心秉事,匡合社稷。”话一落下,疲态尽显。三人听了,老泪纵横,连连磕头,齐声道:“臣等定当鞠躬尽瘁,燮理朝纲,以报陛下洪恩。”武帝起了身来,说道:“朕又感乏困,欲歇息一会,你等去罢。”段广连忙搀住,扶武帝走入殿后。有诗叹曰:

朝欢夕乐杯中影,年华蹉跎方知行;

一片帝心叹明月,奈何人去作古今。

三人退出殿外,却见杨骏迎来,原来杨骏并未离去,仍留宫中。三人见杨骏,怔了一怔,好不自然。杨骏径自上前,说道:“三位先莫急切,可否到我府上一坐,品一品庐山云雾如何?”王浑答道:“临晋侯如此盛情,我等本当前去,然陛下交待政事,不敢耽误,拂了侯爷好意,还望见谅,下次定当登门拜会。”杨骏也不着恼,笑道:“三位如此匆忙,不知所为何事?”王浑支吾一下,看向卫瓘,卫瓘答道:“陛下只问了些寻常政务,也未有要事。”杨骏笑道:“原来如此,那便不叨扰了,陛下身子不好,我且前去照料。”

卫瓘见杨梭走得远了,说道:“陛下此次召见,我心中总觉不安。”王浑、石鉴齐声道:“适才见陛下气色,面容憔悴,相容枯槁,似乎……”卫瓘说道:“不可妄论,今陛下已不视朝,宫内之事外臣难知详情,只有杨骏得皇后便宜,又兼领侍中、车骑将军,入宫留侍,如此一来,一切诏令,俱出自他手。今日陛下召见我等,嘱托大事,定有用心。适才陛下说起,让汝南王进京辅政,且待汝南王来后,商量不迟。我等先同心夹辅,整饬纪纲。”王浑、石鉴点头称是,三人同出宫去。按下不表。

这厢,杨骏进了昭阳殿,去寻杨后,见段广也在,遂问:“陛下现在如何?”段广乃杨骏外甥,知无不言,答道:“陛下召见卫瓘、王浑、石鉴之后,便说头昏,现在含章殿歇息。”杨骏又问:“陛下召见,所为何事?”段广回道:“陛下下诏,起卫瓘为太保,进王浑为司徒,加石鉴为司空,又诏令汝南王入朝,与三人共同辅政。”杨骏一听,大惊,谓杨后:“陛下已起戒心,召汝南王入朝,为卫瓘、王浑、石鉴进位,乃是压制我等,平衡朝局。”杨后说道:“这就奇了,程据说陛下已入膏肓,如何醒了过来,难道就此好了?”杨骏立即传令,命太医令程据到含章殿等候。左右急往太医院而去。

且说杨骏与杨后,齐至含章殿,程据已在等侯。进了殿内,见武帝仍在昏睡,杨后说道:“太医有言,陛下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方才陛下苏醒,是否已有好转,且好生看来。”程据走到龙榻旁,轻压武帝左手寸脉,约一炷香工夫,神色凝重,回道:“陛下脉络搏动有力,然按之停跳,轻按则闪跳,已是死脉,如臣所料不差,方才陛下苏醒,乃是回光返照,若未请得南极仙翁,陛下大限,就在几日。”杨后一听,身子发软,泣道:“刘渊该死,如何还未归来?”杨骏示意程据退下,说道:“此时切莫伤悲,刘渊一时半会,恐难回来,况陛下已有布置,显然不信任你我,若汝南王入朝,加上卫瓘等人,我等如何自处。当务之急,则是阻止汝南王入朝。”杨后闻言,止住泪水,说道:“父亲所言极是。”传令左右:“召卫将军杨珧,太子太保杨济入宫。”

杨珧、杨济进宫,只见戒备森严,不知出了何事,连忙赶至含章殿。杨骏命左右退出,一家子围在一处,杨骏详述事情。杨珧听言:“纵观古今,凡一族中有二后者,没有保全的,加之我等三人,又为三公,身处高位,富贵至极。而天变展见,何不退而结网,辅佐太子继位,迎汝南王入朝,不失为保全安身之法。”杨后斥道:“家叔好生糊涂,自古皇权之争,哪有退路,往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思来,我杨氏一门虽一心为公,却遭无数人嫉恨。太子纵然愚痴,可那丑妃阴毒狠辣,司马亮又是贪权之辈,且卫瓘等人,针锋相对,处处刁难。此时刀柄握在他人之手,岂能安稳。”一席话,杨骏三人醍醐灌顶,不再疑惑。杨后又道:“从今日起,本宫日夜守候陛下,父亲可从府上挑选一百名侍卫、二十名婢女,即刻入驻含章殿。”谓杨珧:“家叔自领宿卫军,严防宫门,非本后懿旨,任何人不得出入。”随即,取出白虎幡,令杨济:“家叔速持虎符,赶至北邙牙门营,统领牙门军,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切布置妥当,三杨各自去了。

殿中悄然无声,蜡烛莹光,映照杨后身影。杨后独坐武帝身旁,思绪重回,素眉低蹙,看着武帝双目紧闭,轻抚武帝双手,不禁掉下泪来,轻声说道:“陛下可曾知晓,妾自继后位,初见陛下,乃是何等爱慕,想着今生今世,能与陛下一双一对。但见陛下遗情处处,抱归她人,也便心伤,也便心悲,也便心哀,也便心死。一切乃陛下咎由自取,莫要怪之。”有词为叹:

立枝头,独倚盼,余晖照金銮,红雀悲鸣扇。秋去冬来又一春,伊人空闺抚珠帘。落我相思泪,泛我相思怨,一朝复起刀剑急,不见昨夜拭妆颜。自古爱予是情仇,何必初识心依恋。

这厢,杨氏一门紧锣密鼓,布置停当;那厢,卫瓘三人尚蒙在鼓里,操持朝廷赈灾。好容易商议出个法子,卫瓘欲进宫禀奏。至宫门外,禁卫拦住。卫瓘火从心起,怒道:“你等安敢拦我,岂知我有要事禀奏,误了国事,你等可担待得起。”禁卫说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宫,违令者格杀勿论。”卫瓘一听,细看四下,见把守森严,禁卫增加许多,且面容生疏,个个握刀在手。卫瓘何等人也,当年钟会破蜀,姜维与钟会密谋自立,且被卫瓘察觉,一计平叛,杨后这点动作,卫瓘岂会不知。

卫瓘也不纠缠,立马掉头,寻王浑、石鉴道:“大事不好。”王浑、石鉴问道:“出了何事?”卫瓘回道:“方才我欲进宫,却被禁卫拦住,说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宫。陛下自登基来,从未有过这等旨意,此断非陛下之意,乃杨氏所为。杨氏胆敢闭了宫门,定是陛下不能理事,要夺宫擅政。”王浑说道:“卫公言之有理,前日陛下召见,已虚弱无力,体力难支,如今看来,恐大限已到,杨氏才敢肆无忌惮,胆大妄为。当务之急,则是拥立太子,入宫听诏,以防杨氏擅权揽政。”石鉴说道:“如今宫中已有防备,如何是好?”卫瓘说道:“事态紧急,杨珧身为卫将军,统领宿卫军,非武力不能进宫。如今之计,先去东宫,向太子说明情由,我与太子带亲兵入宫听诏;王公曾为安东将军,牙门军各营官多是王公部下,可凭太子谕令,亲往北邙牙门营,调兵进宫;光禄大夫则选派亲信干将,速去许昌,请汝南王带兵入朝。”

鸣蜩之夜,南风和煦,繁星点点,月色照人。皇城静谧,匆匆闪过一队人马。太子东宫外,一阵马蹄急促,继而门环叩击之声,清脆响起。太子正要安寝,忽闻侍从急报:“太保卫瓘,司徒王浑,求见太子殿下,现在宫外等侯。”太子心下烦躁,口中嘟喃:“这个时辰,二人来东宫作甚,且说本殿下睡下了,明日再来。”话未落下,只听一声厉喝:“谁说不见。”太子一看,原是贾南风,两手叉腰,说道:“此二人乃朝中重臣,卫瓘曾为太子少傅,现又是太保,此时仓促而来,定有要事禀报。”太子对贾南风言听计从,听如此说,即吩咐:“传二人进宫。”

卫瓘、王浑进得宫来,向太子、太子妃行礼,详陈诸事。太子大惊,说道:“父皇病危,这,这可如何是好?”贾南风心道:“老苍宣淫无度,渔色成疾,若不是南极仙翁多事,早便归天了,可恨这杨氏一门,竟想坐收渔利,篡权擅政,真是岂有此理。”即道:“依菑阳公之意,本宫这便拟好谕令,司徒即刻起身,赶往北邙牙门营调兵,卫公随太子马上进宫,毋让他人抢了先机。”

且说石鉴回到府上,挑选四个侍卫,乃是一母同胞兄弟,分别唤做太青、太羽、太常、太华,个个武艺高强。石鉴说道:“你等技艺高超,忠心赤胆,如今有要事相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四人伏地拜道:“司空尽管吩咐,我等赴汤蹈火,决不退避。”石鉴说道:“今陛下临危,杨氏夺宫,陛下诏令汝南王还朝,今形势危急,你等冲出城去,赶往许昌,将此消息告知汝南王,请其速带兵进京。”四人领命,立马去了。

话说四人一袭黑衣,乘着夜色,奔马至西阳门。只见城头火光耀眼,城卫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来往之人左右盘查,防范极其严密。太青勒住马头,右手一扬,四人停在远处,仔细察看。太华说道:“如今城门紧闭,守卫森严,想要混出城去,怕是不易,看来只能硬闯。”太青说道:“我等只能速战速决,不可与之缠斗,三弟力大,且驾住马车,浇上火油,直冲城门;二弟善射,且从后掩护;四弟使锤,至前方将拒马桩砸开,与我冲杀出去。出得城后,不作停留,立马赶至许昌。”三人应了一声,各自准备。

深夜丑时,城门侯王佑站在城头,四下张望,见一片宁静,想如此防卫,应该无事,睡意即起,谓左右:“你等好生守卫,我稍加歇息一会,如有异常,速来报我。”话未说完,左边卫兵面门中了一箭,一声不吭倒了下去,鲜血溅了王佑一身。王佑一下睡意全消,回首一看,见一辆马车,从五十米开外急驰而来,火光冲天,看不清究竟几人。城门前方,几个兵士还未回过神来,便已中箭倒下,王佑大喊:“有人欲闯城门,死活勿论,快与我拿下。”随即,提起大刀,冲了下来。守城兵士听到将令,连忙抽刀拔剑,冲了上去。

太青一马当先,大刀劈闪,人如猛虎,马似蛟龙,霎时将前面几员兵将斩于马下。太青大喊:“速将拒马桩砸开。”太华随后,举起铁锤,那锤有一百二十斤重,舞动开来,劲风四起,虎虎生威,兵士稍一靠近,便是沾上死,挨上亡。太华松开右手,朝前一掷,铁锤砸向柜马桩,那桩瞬间支离破碎。太常沿开口,将火车推至城下,门前登时一片混乱。太青乘隙冲至城门边,把刀一架,架住横木,望上一挑,太常上前拉住门环,往后一扯,打开城门。四人正欲出城,王佑已经赶到,见太华手无寸铁,一刀劈下,去势极快,太华躲闪不及,被劈在左肩,鲜血直流。王佑正欲结果性命,忽一支冷箭,从后而至。王佑听得风声,把头一偏,让过利箭,未料让得过第一箭,让不过第二箭。太羽算准方向,那第二箭如长了眼一般,朝王佑左臂而去。王佑闪避不及,被射了个正着,疼得哇哇大叫。太青趁机抓起太飞,纵上马背,四人气贯长虹,冲出城去。有词为赞:

古来城下斑驳隅,几度风雨几行泪?纵马出函宇,奋蹄扬尘砂。一血染红日,狂歌笑天涯。飞骑渐行远,何时能还家。

王佑捂住伤口,气急败坏,命道:“快给我追。”待灭了大火,移开马车,追出城去,哪里见得四人身影。王佑吩咐左右,守好城门,遂骑上快马,朝临晋侯府而去。杨骏正欲进宫,忽闻王佑来报,见王佑捂着左臂,一身是血,连忙问道:“出了何事?”王佑回道:“适才有四人闯关,出了西阳门,往许昌方向而去。”杨骏怒道:“何不拦下?”王佑答道:“这四人武艺高强,臣竭力拼杀,却被人暗放冷箭,伤了左臂,故让他们逃了。”杨骏骂道:“真是酒瓮饭囊,无用之辈,众多人马,竟拿不住四人,要你等何用?”王佑羞愧,不敢出言。杨骏说道:“往许昌方向而去,不好,许昌乃汝南王封地,有人欲联络司马亮。 ”欲命王佑追杀,然见王佑伤势,想来也是白追,急得来回度步。

此时,左右来报:“刘渊求见。”杨骏喜出望外,说道:“叫他进来。”少间,见四人抬着木架,进得府来。杨骏诧异,原来刘渊躺在架上,脸色苍白,衣衫褴缕。杨骏问道:“元海如何这般模样?”刘渊昆仑之事说来,又取出晨曦露,献于杨骏,说道:“刘渊有负所托,未能请得南极仙翁,上有负陛下圣恩,下愧对侯爷栽培,罪该万死,还望侯爷成全。”杨骏此时哪还管武帝死活,一心只想揽权擅政,巴不得武帝早死,刘渊文武全才,正要倚重于他,遂道:“此非你之责,你为陛下冒死去取先天灵根,以致身负重伤,本侯何忍心怪罪。”刘渊答道:“侯爷如此宽宥,刘渊感极涕零,愿誓死效劳。”杨骏叹道:“部帅如此忠义,本侯甚为欣慰。如今有件要事,可惜你负伤在身,实令本侯左右为难。”刘渊即道:“侯爷有何烦忧?”王佑立马将详情述来,杨骏说道:“当务之急,则是截杀四人,莫便其进入许昌。”刘渊回道:“侯爷莫要心烦,渊可为之分忧。”杨骏疑道:“你重伤未愈,如何前往?”刘渊说道:“虽说我行动不便,但同来四人,乃是沙门护法,修为精深,法力无穷,定能遂侯爷心愿。”杨骏打量四人,颇为满意,说道:“贼人已去多时,可择选快马良驹,方能追上。”四人中,走出一人,乃是竺法首,说道:“勿需良马,贫僧自能去得。”杨骏只觉眼前一晃,这人已在五丈开外,随即隐于夜空。不知太青四人,命运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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