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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是寒冬腊月,在这样的天里,往往太阳刚出来打个转,便很快要落下。若是再碰上个天公不作美,情况就更糟了。

只见远方,洁白无瑕的天空中凭空出现了几抹黑意,如在白纸上滴入了几点墨滴,显得格外扎眼。尔后,狂风乍起,似天降神兵,几处墨色如有神助般快速晕染开来。偶尔,雷云翻动处,便有几声轰隆作响,似乎在宣告着它那不容抗拒的威能。等到乌云彻底遍布天空,云中墨色凝聚到极点,那早已不堪重负的黑色屏障便被彻底突破,

“一滴、两滴”,

之后便有成千上万的水珠从天而降,汇聚成一母流动的无色屏风,携带着一股不可阻挡之势降落人间。

大雨磅礴,寒风凛冽,莫过于如此了。

然而,所谓“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

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在寒冬之时赏一场久违的瓢泼大雨,或可看作一件极为风雅之事。倘若再有心,或可于这大雨之中,手撑一把宽大油纸伞,邀佳人做伴,在偶尔的快步行街中,感受指尖上的碰触,肢体上的交接与灵魂上的共舞,于此,也不失为一件浪漫之事。

可在普通人家眼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和它所带来的大幅度降温,犹如一群不速之客,着实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惊慌失措。毕竟,算算时间,冬已将去,春要将来,这个时候,恰是晾晒谷物,为不远的春播做准备的最好时机。而这两者,却是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一炬。可命运的险恶似乎不只如此,对于运气好的人家,只是身外财物的损失罢了,而对于不被命运眷顾的人家,却是身外与身内的双重打击了。

然而,纵你将命运的残酷往你所能想到的极致去揣测,也无法见识到真正的现实。

此刻,一间简陋的木制茅草屋外,伴随着倾盆大雨地,是夹杂其中的一抹又一抹的暗白色,二者合力,似有惊天之声、倾天之势。而在那狭窄地仅容侧身经过的屋檐下,一个身穿单薄麻衣,脚踩麻鞋,身材五短的中年男子正正着身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地朝屋里望去,对那从茅草屋檐下不断流落至身的雨水浑然不觉。而在中年男子那久经风雨打磨的粗糙外观下,一双粗短的眉毛此刻正死死地拧在一起。屋内,从村中请来的结生婆正紧紧皱着她那苍老的脸庞,面露难色。在她面前,一个身盖半匹麻布床单半躺着的孕妇正死死咬着冰冷的麻布, 紧紧握着床榻末尾的左右,不断颤抖地呻吟着。

“梅妹子,再挺会儿!再挺会儿!”接生婆颤抖地抓了抓床单,一双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床单下黑黝黝的地方,不断出声安慰着眼前快要晕过去的孕妇,“马上……马上就要出来了……再加把劲!”

“出来了!出来了!”伴随着接生婆的大喊,一声撩亮的哭声从房中传出,

“啊!啊!啊!啊!……”

屋外的汉子听到婴儿的哭声后,紧紧拧着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嘴角处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已经停住的双脚不禁往地上跺了跺。

待到产婆说了声可以进来了,门外的男子便着急忙慌地冲了进去。可一进门,男人便看见他的妻子正不知生死地摊在床上,“唉!梅妹子为了生这个娃,元气消耗太大,昏死过去了。”产婆一边将手中的婴儿递给男人,一边叹息地看着床边的女人,“想要养好身子,可就要找名贵的药材去补,还有这娃,刚出生便受了冻,身子骨弱,治不好,可会留下后遗症。可你家……唉,难呐!”

男人听到产婆的话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下来,沉默地站在了原地。……良久,男人望着怀中的孩子,张了张嘴道:“只要孩子在,便一定有望的。一定有望的,一定……”

随着男人声音地消减,沉寂的房屋中,便只留下了婴儿那撩亮的哭声,一阵又一阵,经久不息,回荡在狭窄的茅屋中,似乎要响彻云霄,似乎象征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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