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蠪侄(1 / 2)

员工休息室外响声震天，在白天无法彰显的烦恼忧郁和狂躁，在这间灯光闪烁的大厅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噪音和喊叫，被白天的忍受者们彻底的发泄殆尽。在父亲得病之前，她从未想到过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混乱的地方，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眼睛男尽情地抚摸着陪酒女的腿，看起来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在酒池里喝的面红耳赤。欲望和兽性已经让他们忘了自己在社会上的身份，而她没有。

燕玲还得回家照顾她父亲。自从五年前脑梗后，父亲只能卧床在家，而他身上本来就背负的昂贵医药费让她的生活一下跌入谷底。本来还该享受校园生活的燕玲离开了一线城市的学校，放弃了研究生的生活，把课题学习爱情青春这些本来属于她的标签抛在了那件在学校里总爱穿的裙子后。她回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四线小城市，闻着熟悉的化工厂味道，望着灰蒙蒙的天，踏进了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路。

终于在打工也无法满足花销的时候，她踏进了如今的酒吧，成为了一名和社会小妹没什么两样的服务生，从她进门第一天起，就做好了被揩油的准备，但这一切还是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燕玲对着镜子长吸了一口气，一股充斥着酒精和烟草味道的空气涌入鼻腔，使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连忙换上自己的连帽衫，努力不让那件衣服沾到酒气，否则很难和老爹交代，然后穿上了牛仔裤，系上鞋带。此时镜子里的她已经恢复成了一个学生的样子。

从那扇吱呀的后门出来，小巷里的垃圾桶泛着酸味，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好像她的人生那么长。

后悔吗？好像有个人在问自己，当初是不是该跟妈妈一起跑掉？燕玲低头，看到了肩带旁边红色的指印，那是某个顾客留下的。她回敬了他一巴掌，那个巴掌印很快就褪去了，而她心里的指印却一直留在那里。

她呼了一口气，秋天的夜，蚊虫好像已经消失殆尽，蝉也失去了活力，有一搭没一搭的嘶吼着，回家的路上有路灯，那几盏橙黄色的灯总是能照亮她回家的路。树叶落在地上，被环卫工人扫到了道路两侧，散发出一股潮湿但好闻的气味，能让她感到安心。

天凉了，燕玲边走边想，或许该给老爹的屋里添个电暖气，冬天自己可能这样走回去可能会冻感冒，可能还得买个电动车了，这样想想三四千块钱可能又要打水漂了，她啧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和她一起工作的，有个叫做王安思的女孩，和老板不清不白。她在这群女孩中臭名昭著，经常明目张胆地堵住她们的去路，逼她们交出客人多给的小费，如果没有她，或许燕玲早就能买一辆好看的电动车，说不定还能给老爹换个电动轮椅。燕玲曾经也想不明白，刚来的时候明明是连说话都支支吾吾的小孩，怎么现在就能飞扬跋扈到这个程度，后来她想通了，穷苦人最恨穷苦人。

她就这么想着走着，小区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她等不及要跟保安打个招呼，让他知道自己回来了，于是加快了几步。保安老王是老爹的旧相识，无论她多晚回来，他都会给她留个门，跟她打个招呼。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好像看到前面地上有个东西躺在那里，太远了看不清楚，而上面趴着一条狗。谁家的狗没栓绳子跑出来了吗？她想，几年前的捕杀流浪狗行动，已经让这个小城几乎见不到什么流浪动物，那无疑是条不听话的狗。她走上前去，想看看狗脖子上有没有牌子，却楞在原地。

在那一瞬间，燕玲双眼极速泛红，仿佛有种力量在从背后推着她前进，走向那血腥的深渊，随着慢慢靠近，她居然听懂了那怪物的叫声，那竟是一句话：

“迷途人，路三千，未见吾之殇；欲血流人间，欲涂炭生苍。”

她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成为了血红色，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仿佛这世界已无可留恋。

“别往前走了。”忽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想起，那声音如此的熟悉，仿佛一双手将她从无尽的深渊里捞出，她想不起这声音是谁，但一瞬间她停下了脚步，双眼火辣辣的痛，她跌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只感到自己的头快要烧起来了。

“12，无关人员已经控制住了，但来的还是晚了，又一起伤亡。”那声音看到燕玲倒在地上，立刻变成了另外一个音色，是一个低沉的男声。那人从旁边的树上跳下，落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不顾那怪物的嘶吼，从背上放下自己的黑色背包，打开拉链，从中拿出了一把18步枪，熟练地在枪口安装上了消音器，上膛后半蹲以专业的姿势瞄准了那怪物的头部，用几发点射打爆了几颗头。那怪物还想扑过来，却在强大的冲击下，被打的飞了出去，发出痛苦的嘶吼，比之前还要动人心魄，那几颗头居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预判级别有误，蠪侄有复原能力，申请使用b2级别武器，最好批准快点，它急了。”男人继续用点射击退向他猛冲的蠪侄，并在极快的速度用并联弹夹换好了弹，继续向它射击，怪物尝试再次发动进攻，却被他打断四肢匍匐在地上。

“批准，不要弄出太大动静。”耳机里的女音慵懒地回答到，“你早就想到会出现这情况了，为什么不提前向老头们报告。”

“你也知道老头们的脾气，不见黄河不死心。”说着，他从身上所穿防弹衣枪套中取出了一把格洛克手枪，并上好了膛。蠪侄的四肢也逐渐恢复，灰黑色的骨头发出咯吱的相声，以奇怪的形态还原成原有的样子。

“代价真高啊，杀这东西居然要金子弹，你知道现在金价历史新高吗？”女声继续闲聊着，男人却没再搭理她，因为蠪侄抬起了尾巴，将无数仙人掌刺一样的骨刺射向了男人，它终于也认真了起来，知道对手不是待宰的羔羊。

男人一个低腰躲开了骨刺，同时一手撑地一手射击，金色的子弹划开了空气打进蠪侄的身体，溅起紫色的雪花，蠪侄痛苦的嚎叫着，九颗头发出的嚎叫能使整个小区的人无法入眠。

他趁着怪物受伤，起身快步跑向蠪侄，从腋下的刀套中掏出一把金制军刺，那把军刺握把极短，刃上带有血槽，可以使军刺快速拔出，不会陷入怪物的身体并使其快速失血。男人将刀在手中转了一百八十度，反手握住握把，用力刺入了它的胸口，刚刚被子弹打穿的位置，反手旋转刀刃，使伤口最大化，金让蠪侄的伤口无法痊愈，剧烈的刺痛使得怪物剧烈翻滚起来，他干脆骑到怪物身上，用手套上的金指刺挖入它的血肉中，一把将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扯了出来，怪物瞬间失去了活力，瘫倒在一旁。

“金子做刀太软了，刀尖又弯了。”他坐在怪物旁边，掏出另一把刀，将怪物的一颗头慢慢切下，“那小姑娘怎么处理？”

“带走吧，她看见太多，你也尽快离开，刚才噪音还是太大了，吵醒这小区前几排楼的居民绰绰有余。”女声说，听她的声音好像在吃棒棒糖，“回来路上顺便帮我买个汉堡，晚上还没吃饭呢，饿死了。”

“嗯。”男人不再搭理她，展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帆布袋，他将其拿出，把蠪侄的尸体包裹其中，紧接着收拾好东西，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一手扛着着昏迷的燕玲，一手拖着帆布袋，走向远处，几十公斤的负重加上背后帆布袋的重量，足以将普通人拖倒，但他拿着毫不吃力。

燕玲慢慢睁开眼，那种仿佛洋葱汁滴入眼睛一样的刺痛仍然留有余温，眼前的红色渐渐消退，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自己正处在一个麦当劳里，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正在用手机写着什么东西，他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她醒来。

绑架？拐卖？燕玲背后一阵冷汗，那男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侧脸相当俊俏，身着一件高领毛衣和黑色风衣，目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头发遮过眉毛，发梢还有些湿润。

接着她忽然回想起看到的一切，那是真实的还是梦？相比看到的怪诞恐怖的一切，她宁愿被绑架。于是她鼓起勇气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我说...嗯，我这是在哪...”

“城吴迅区思明路的麦当劳，你刚刚目睹了一起不该目睹的突发事件，可能需要跟我走一趟，没意见吧？”男人看到她醒了，挑了挑眉毛，从兜里掏了什么，随后示意她低头，燕玲低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吓得顿时手脚冰凉。

“不用害怕，我只是怕你会大吼大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相信我，这种情况很正常。”男人淡淡地说，“你看到的死人是王建国，今年62岁，在你们小区当保安五年，无妻无子，我想你认识他。”

燕玲调整了一下呼吸，示意他自己不会乱动，“是的...王叔，人很好，和我老爹认识很久了。”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悲伤，那是极度震惊后如同酒后泛起的醉意般的痛苦，，“他...死了？”

这问题很蠢，明明自己都亲眼看到他残破不堪的尸体，但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抱歉，我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只看到了你还活着。”男人收起了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今晚你应该没事了吧。”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邀请，更像是要求。

“我老爹还在家里...没人照顾。”她挠了挠头，努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眼眶已经泛红，“我不想去，以后可以吗，反正你们找到我也是简简单单。”

男人似乎看出来她的难过，没再说话，只是去前台点了些东西，端了几个汉堡和两杯可乐过来。平时她是不愿意来麦当劳的，因为花销实在超出她紧巴的预算，即使来也只会点两个穷鬼套餐过过嘴瘾，于是她没拒绝。

在打开包装纸的那一刻，她没意识到自己眼角落下泪来。为什么命运总爱跟自己开这种玩笑，她没有冒险拯救世界的决心，也没准备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改变这个世界，她只想老爹好好活着，身边的人能够幸福点快乐点，自己能多赚点钱给老爹买副好的轮椅，让他能忘掉老妈找个爱他的老伴。有人说一个人永远挣不到超出他认知的钱，而燕玲根本不想赚，只想本本分分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而这现在都被现实击垮了。

“别哭了，店员会注意到你。”男人神情有点尴尬，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事，于是递给她一张纸，“另外给我留两个汉堡，有人要我给她带回去。”

“能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吗？”她抹了把眼睛，一口咬下那片不厚的牛肉，香气顿时溢进她的鼻腔，“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没回答她，把可乐推向她，自己则继续坐着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不回答很没礼貌唉...”她低下头，也有些尴尬。

“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没意义给你解释这些。”他说，接着站起身来，“那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会再找时间接你，但是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把你所看到的东西告诉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会处理掉你，明白了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柔，但却结结实实地仿佛给了她一闷棍。

“另外，你身上已经留下了看不见的痕迹，那种东西可能会找上你和你家人，我们也没办法消除，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他摆摆手，把桌上两个汉堡拿走，接着背起包推开门走出了门。

“喂喂喂！你早说这个我就跟你去了，哪有你这样不说重点的啊！”燕玲连忙连滚带爬也跑出门，一手拿着没吃完的汉堡，一手没忘了顺走没开封的几包番茄酱。

燕玲出门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了，那是一辆16款阿斯顿马丁vtge，是她只在电影里和梦里见过的车。男人正准备拉开车门上车，看到她出来惊讶地挑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