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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不可思议地受到某种磁场指引一般朝这个方向看过来,钟楼的彩绘窗户后一闪而过熟悉而耀眼的红棕色卷发,像童话书里落荒而逃的古雅公主。

缤纷的玻璃渣自空中散落坠下,旁边逃窜的群众路过时都不由惊呼:“天哪!年轻人,上面……不好了,快躲!”

可此时的他已陷入了思维混沌,竟木然地顺着路人的话仰起头来……随即,他怀里的玫瑰因浴血而变得滚烫,可他的左眼却再也看不见花儿娇艳欲滴的模样。

另一边,因为她最后的差错,导致了一名群众,也就是男孩,和一名成员重伤,并且让一名目标人物抓到了机会趁乱逃脱。原本应该与P组成员精确配合完成的“无声”行动收网时闹得一地狼藉,顺位者的惩罚随之而来。当她刚收到一封仅显示着警告标志的邮件时,协查官就破门而入带走了她。

那些责罚或许该使她感到痛苦的,但她实在疑惑男孩的出现和他出现时所持的物品,反而一直处于麻木的放空状态。最终,在她罚期将满的傍晚,协查官给她发了禁闭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并邀请她观看电视新闻直播,名义上告诉她这是重回社会前的认知准备。

不过一个季度都不到的分别,她看见了,审判庭上被告席里的他,形容枯槁,精神颓废,歪斜着身子的样子好像老了二十岁,又或者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在审判长开始宣读他的罪行时,他只是轻轻地哼着浑浊的喉音,听不清在念叨什么。

罪名一项项累加:私闯民宅、偷窃抢劫、绑架恐吓等等……最后一项,是参与谋划了同年九月的“玫瑰钻石”袭击行动。但由于情报被及时截获,他没能得逞,而是被送上了审判庭。

身体上的病痛残疾加之不当用药引起的毒瘾折磨导致他神智很不清醒,审讯进行的相当艰难。当然,她也知道,“艰难”意味着他在法场背后经历了怎样的招待。

庭上,每当审判长向他询问是否有异议时,他都在哼唧,只好将点头作为认同的信号。

可是她好像听到了,只是好像。他一直重复在说:“找到她,她会告诉我怎么回事,会的。”

审判长宣读完判决,最后一次确认被告人没有疑议时,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身体倾上被告席的栅栏,神经质一样冲着审判长吼道:“好不堪,是吧?……哈哈,我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请您告诉我现场的摄像机在哪儿好吗?”

审判长被莫名其妙地一通吼叫唬在了原地,还没来得及警告他不得喧哗,他倒是更急了:“我唯一的请求!求您,求您告诉我吧!”

“在你的……正后方。”

几乎刚说完,他就刷地转了过来,“面对”着她,至少在她看起来是这样。可惜疤痕血肉盖过了原来如同澄澈活泼的班恩河水似的烟蓝瞳仁,他开始对着镜头虚无而沉痛地喊着她的名字:琥珀,琥珀。

在警卫们反应过来扭着他的胳膊准备押送他的时候,他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居然开始幼稚得不分场合地唱歌:

“如果你回来时,花儿全都凋谢了。

而我已经死去,也许死得安详。

愿你将前来,找到我长眠的地方。

跪下来跟我说声再会。

我会倾听,即使你只是很轻柔地踩在我的上方。

如果你没忘记低声跟我说你爱我,我所有的梦将会更温馨而且甜蜜。

那么我会在平静中安息,直到你来到我身边。

那么我会在平静中安息,直到你来到我身边。”[4]

警卫们努力地将他拉走,连一个尾音的机会都不想给他留。

唱完曲子的他浑身都在震颤,激烈而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他的颅脑和胸腹。

在被制服的前一刻,他突然爆发蛮力挣脱了左右的警卫,大喊着“愿你永远平安!”迅速而不带迟疑地飞扑过去一头撞向了审判席,血染法场。

她静静地看着电视,直到画面切换,置身事外的主持人开始出面评论。

然后她低下头,执起刀叉,开始分切面前的食物,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直到吞光饮净。

她把餐具的摆放恢复成开动之前井然有序的样子,不慌不忙,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优雅地擦擦嘴,转身离开,回到住所开始打扫除,将所有有关那个男孩的东西打包销毁掉,自己也好好洗了个澡。第二天按时到顺位者那里报到,领取下一个任务,下下个任务……

直到三年后P组再次提到要给她安排一个模特助理,她直接请辞、转行,跳槽到了现在的SAW杂志社,做《地相》杂志的一个特约专栏作者。经常孤身涉险,反而觉得天地开阔了许多。

一人独活,虽无物喜,更无己忧。

所以说,即使有些人曾经在她的生命里兀自活得踉跄、死得悲壮,终归也会像天明梦陨一样寂于幻影。如果现在她说她根本连那个男孩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或许没有人信,或许辜负深情。好在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这段往事,也就不会有人如此发问。

看来得再开一包大卫杜夫了,最近抽得有点厉害,她想。

吸烟有害健康,可她不在乎健康,她又想。

缭绕的烟气徐徐上升,烟雾后面的脸明明灭灭不太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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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细枝被狂风卷起,强劲地冲击着校舍摇摇欲坠的窗户。天色漆黑阴冷,好像是很平常的夜,却有异常的沉重窒闷感,呼吸道里都是粘滞的霉坏气息,地面也返潮得厉害。

被厚重而杂乱的东西裹得太过严实以至于捂出的汗水糊得人难受,稍微翻转下身子都会驱出一波微酸的热气。他挣扎着活动了下虚软的手臂,渐渐感到脑袋清醒了一些。

因为窗外持续的聒噪而醒了过来,宋箴忍不住挣脱开身上层层叠叠的不明物体,瞎着眼睛用脚在地上找拖鞋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辨着声音和风力向阳台的窗户摸索了去。

幸好假期的宿舍空荡无人,他摸索着床沿前进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磕绊。可是突然指尖碰到了什么长毛的东西,病中的人总是异常警觉,惊恐的神经被瞬间激活。

大脑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运转,甚至连自己身处何处也没有准确的印象。他小心地准备抬腿前进,作进一步探究,蓦地黑暗里惊起一声“阿嚏!”,抬在半空的脚尚未来得及踩下,整个人吓得一抖,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摔动静过大,那长毛的东西也惊醒了——坑神吸溜着鼻子,迅速地在脑海里组织刚刚发生的事。当意识到地上惨烈嚎叫的是活宝室友之后,也紧张地摸索了起来,先是脚踝,然后是膝盖……

“摸什么摸?是你爹我!”宋箴心里窜起一簇无名火:“台风天里不关窗,你当自己是龙王爷在这儿体察民情呢?”

等坑神反应过来,开好灯关好窗拉好窗帘,短暂的适应过后,才看见宋箴尚虚着眼帘捂着额头趴在地上扑腾,一副碰瓷未遂的傻样儿。

坑神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从腋下将他一把薅起,跟屠夫拎猪仔一样架着他准备往床上扔。

“放我下来……”

“再不老实信不信我锤你!”坑神也有点不耐烦了。虽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但好歹自己从小到大也没伺候过人呢,室友却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

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拉回了他的思绪,定睛一看,这猪仔居然一口咬了上来!坑神忍无可忍,一个用力将他甩到了床铺上,顺手抄起一边的枕头狠狠往他身上擂:“你跟我在这儿发什么狂犬病呢?爹给你土法治疗,包治包好!”

“错了,我错了,红发女鬼您可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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