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时彼时(1 / 1)

常亭晚躺在她的小床上，蘑菇形状的小夜灯在房间里孤单地亮着。

这个时候，爸妈还没有离婚啊，我还睡在我的小床上，身侧还躺着我的小熊。

常亭晚想起初三走读回家时爸妈隔三岔五的争吵声，她站在屋门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去到小区里的花坛旁坐下，脑海里设想着此刻她的同学们正在经历什么。她记得班上有位平日里尤其沉默的女生写过一篇叫《家》的散文，里面有一句是“万家灯火有一盏为我而亮，我是幸福的”。每次坐在寂静路灯照着的花坛下，她总会想起这句话。

那是种什么样的幸福呢？她很想知道。会幸福到落泪吗？

想到这，她又有些愧疚，学过的那么多道理教导她要知足，知足常乐，她却如此贪婪，如此不满足，如此想要幸福。

那些道理让她开不了口。

今晚没有争吵声，可以睡个好觉，明天还要背《与朱元思书》呢！常亭晚这样想着。

突然，脑子里闪过的词让她瞬间清醒。

睡个好觉？

睡觉？

我再醒来会是在哪？

这张小床上？还是那硬邦邦的两张行军床拼成的职工宿舍里？

我该在哪里？

我要在哪里？

我会在哪里？

瞬间没了睡意，常亭晚摁开顶灯的开关，明晃晃的炽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良久，她趿着小熊拖鞋去到厨房。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吃点东西看看吧，没准有奇效呢。她想到。

蹑手蹑脚经过爸妈卧室时，常亭晚发现卧室门没关，妈妈低垂着脑袋晃荡着脚的模糊剪影透着门缝挤进她眼睛。

她没有敲门进去，摸着墙走到厨房，冰箱上层有些酸奶、水果，下层有半抽屉雪糕，她拿了瓶酸奶咬着根巧乐兹又往回走。爸妈的卧室门已经合上，她横穿客厅，靠在阳台栏杆上眺望，刚洗好晾上的衣服还在滴答地往下滴水。

这么多栋楼房，没有几间亮着呢。

也是，快十二点了。

会有人惦念那些夜归人吗？

……

妈妈怎么样了？

饭熟了吗？

她叫醒我了吗？

“晚晚还没睡呢？”一声温柔的呼唤划破常亭晚的思绪。她转头，走道的灯亮着，妈妈摁着开关，略带忧色地看着她。

“有什么心事吗？”妈妈又问。

“没什么，只是屋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她搪塞到。

“要妈妈陪你吗？”

“不用啦，我这就进去了，也吹了好一会儿了。”

“嗯，早点睡。”妈妈转头进了厕所。

“嗯。”常亭晚拉上阳台门。

又躺在了小床上，常亭晚没有开小夜灯，任由黑暗挤满整个屋子。她担心着两位妈妈。也许可以称之为两位吧。

她记得她初二那年从来没有注意到妈妈落寞的样子，以致后来初三爸妈争吵不断最后离婚，她还觉得过于突然。怎么爱就消散了呢，两个从来不会红脸的人怎么就分开了呢？妈妈从来没有跟她讲他们离婚的原因，常亭晚也没敢问。她怕戳到妈妈的痛楚，她怕妈妈怔怔地流着泪却不说一句话。

但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她还是隐约猜到了。那个原因真实得可笑，让她想要跟朋友抱怨却说不出口。

她想到了妹妹，软软的可爱的妹妹，还在上四年级的妹妹。今天还没有见到妹妹呢。她又想到了那个上初二的妹妹，她也在背《与朱元思书》吗？哎呀，她应该已经背过了吧。她也快要上初三了呢。

胡思乱想着，困意上头，常亭晚再也架不住眼皮，昏睡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就交给命运吧。

我去哪儿，就交给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