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长安（四）(1 / 1)

大学一年级下学期，若说最幸运的事，也许就是认识长安。长安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的时光中，我常想，他会不会在黯然的无光岁月里，某一月的某一天的某一刻，间或想起我，想起我和他的点滴过往，属于两个人的，悲伤或喜悦，也许。至少，我偶尔会想起他，尤其是阴风冷雨的夜晚，最容易失眠，躺在床上，我就会想起自己苦涩美好的大学时光，会想起长安，总觉得是他陪我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不过大学毕业后不久，他就结了婚，据说是闪婚。曾记得读书时，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结婚的，就算结婚也不会太早，一个人生活也不错的，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自由散漫，可以无拘无束，最要紧的，可以一个人花光所有的工资。转眼，一切都已经改变，无常的生活中，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一切都在变，所以，这世上才会有那么多前后矛盾的话，承诺与背叛。一个男子只有结婚生子以后，才能真正从男孩转变为男人，否则他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至少心理年龄不会成熟。长安结婚时，那时我刚刚研究生毕业，才工作，国庆节前后吧，对于结婚这件事，熟识的同龄人里，长安几乎都没怎么请，我也没有收到他的请帖。尽管工作以后短暂的时间里我收到过很多，烫金的、文艺的、古典唯美的请帖。大概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婚事，我们的距离太远也算是一个恰当稳妥的理由，他在西北安家，我在西南漂泊。真是巧，那一阵，我工作的地方恰好赶上绵绵的雨季，雨水持续了很长时间，有时会一下一整天，濛濛的雾气让人忧悒，很多天都没有放晴。空气是潮绿的，如雾气般憔悴，还有点黯败。新的工作单位，一个飘萧的老师傅正来给我说媒，很是起劲与诚恳，一直催促我与对方去见见面，可惜我都挡了回去，亦不打算见面与深聊的，因为自己对婚姻甚至对未来还没有什么切实地打算。一个人活着，如果真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哪怕是自私的行为，我也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的自私，几十年的时间里，心甘情愿地活着，不连累别人，更不委屈自己。年轻的时候常常会这样想，不知道过几年这种想法会不会改变。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可这危险多少有些刺激，UU看书 www.uukaｎshu.coｍ有些绝世独立的恣睢。

再后来的时间里，应该是毕业的两三年后罢，清明节放假，他出来旅游并顺道来看我，在我工作的城市，我和长安终于见了面。聊起婚姻这件事，他说自己纯粹是被迫的，至少在这件事上，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对长安而言，独生子的坏处就在于，在结婚这件人生大事上，几乎不能有一点点任性的权利。从毕业的那一刻起，来说媒撮合的亲戚就从未消停过，最开始，他都是拒绝的，坚决地拒绝。可是，他今天可以拒绝这个她，但是明天依然会有下一个她出现，或者是后天。渐渐地，不胜其烦，他答应父母的要求，终于和对方见面。似翻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碰了面，两人一起吃饭喝咖啡，看电影逛街，甚至把城市的公交车坐了一遍又一遍。他对我讲着自己的相亲史，声音低低的，像一个漫长的，情节时有重复的，讲不完的故事。他手中燃着烟，烟气一缕缕飘起来，在我和长安短暂的距离之间，漫不经心地飘着。对长安而言，对方是谁并不那么重要，男女双方都有点委曲求全的意思，说来圈子就只有那么大，如一个闭合的禁锢的环，无法突破，反正不是附近邻居的江家就是夏家，要不就是郊区三环外的施家。长安说，两个人在某一个时间里结合，是否相爱反而并不很重要了，但必须有一个后代，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继承上一辈留下的遗产，男女双方都逃不脱的，不愿意也只得勉为其难了。婚姻，成了一个任务，男女双方，必须都要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需要完成的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