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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炮谓之真理,刺刀叫作福音。

十字东征掠金银,正义耶和华不信。

白寻常和芮伯跻晞回到甑县县尉,却被晾在了会客厅里。这倒不是因为政导想赖账,而是因为沔州刺史府和沔州折冲府连同地派下了人员来。所以陪同的也只能是,打车追回来的凌霜。白寻常见等待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就对明着在玩手机,实际在贪看自己的凌霜道:“我们先回江夏,你们忙完了打电话。”凌霜当然明白这冰美人极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所以就找了许多理由挽留,又很附有自知之明地道:“我知道是因为我姐才不肯多待,可我也不是那种想法呀!”见白寻常不予回应,就面露失落道:“没办法了!我送你们出门可以吧?”白寻常便起身走向厅外,但还是没理这个又女性化又颜值控又不理性的客户。

凌霜就这样黯然伤神地送着白寻常出离了办公楼,来到了那辆已经成他最恨之物的超跑前。纵是将所有的仇恨多转嫁到了其上,却既不敢上前踢一脚,也不敢爆一句粗口,也只能对其主人说一句:“再见!”白寻常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应,上车发动引擎去了。凌霜看着超跑缓慢调转车头,心间尚在临别式的伤感,可一见超跑掉过头后,没有任何停顿地扬长驶离,心中就骤然伤痛起来,泪水居然又充实了眼眶。所谓感性当然也是有理可循的,一见钟情也无外乎是长期受周围环境影响,而在心中产生了一个呼之欲出,又缺乏具体轮廓的完美形象。所以它可以契合过去所见、现在所见,和未来所见的人,毕竟生活和阅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伤心人空望了良久,也只得用一声叹息收拾好心绪。然而才度转身向宿舍走了几步,却又听见那辆超跑独有的引擎声从远至,而且车灯也越来越亮。虽然不知道白寻常为什么去而复返,但兴奋又越上了精致的面部,同时也转过了身。等车门打开,就上前问道:“怎么了姐?忘记什么东西了?手机?钱包?”白寻常还是不予理睬,下得车后却锁了门,而后就径直往办公楼走去。凌霜就也跟了上前,不敢再用什么行为将在一起的时间缩短了,所以只是这么喜笑颜开地伴着。但白寻常进门后却问道:“打印传真的地方在哪?”凌霜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拿此作为要挟,于是就领着来了自己的办公室。白寻常打量了一眼女生气十足的办公室,就去到传真机前问了号码。凌霜告诉号码,忍不住小心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啊?”白寻常这次却一面拿出手机,一面道:“尚书省要把我的委任发过来。”

白寻常发完号码不多时,传真就缓缓出来了。等白寻常取出,凌霜凑上前一看就惊愕道:“兹派玖玉共和国武装力量战支部队正四品上忠武将军白寻常就任甑县‘荡魔’行动副指挥兼前敌总组长!”读罢、又在心中思忖道:“我是不配呀!”白寻常瞟见了他的脸色,却很反常态地轻蔑一笑道:“自知之明。”凌霜在那里憋气窝火半晌,也只得认命道:“找政导去吗?”白寻常不及恢复,一首《从无到有》就在凌霜身上响起了旋律。原来这是凌霜为了图彩头下午在湖心才换的手机铃声,又加上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他听完几句歌词才想起来。但接通后却听见政导忙问道:“白领导跟你在一起吗?”白寻常就接过手机说道:“我在。尚书省委任文书我也已经收到。我去哪集合?”政导恭恭敬敬地告知了地点,又补充了一句孝敬:“领导不如先休息一晚,明天白天……”白寻常当然没给面子:“不用。”

白寻常说罢后,还给了凌霜手机,等凌霜挂断,就又问道:“总会议室怎么走?”凌霜本来还想借机跟着去,但白寻常道:“应该没有法医的事,你级别也不够与会资格。回去休息吧。”凌霜还是马前卒似的送到了总会议室门口,不过见了一堆半大老头领导在此间迎迓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孩,心中也蔚为感到爽快,毕竟平时自己也是他们这样哈着他们的。忍耐着一线之隔的笑,将白寻常和一干半大老头送进会议室,就马上跑了开去。来到无人的办公楼外,才敢将微笑释放成讥笑。可马上就听见芮伯跻晞的语声幽弱问道:“你怎么了?”凌霜吓了一个激灵,虽然没有寻见芮伯跻晞的身影,但还是问道:“大叔怎么跟着我?!不开会?”芮伯跻晞道:“刚才消耗太大,现在根本进不去。”凌霜知道鬼仙的能量不是通过食物转换成的,所以犯难道:“这我也不会呀!……先回我宿舍。”说罢、就引着进了宿舍楼。

凌霜回到宿舍打开灯,却还是不见芮伯跻晞现身,就忙关了门问道:“大叔你没事吧?!”芮伯跻晞语声如常:“我没事。就休息一下。”为了让还是一脸担忧的人安心,就现出了身影。不过法医也是医,见芮伯跻晞半透明的脸色不太好,就忙从小冰箱里翻出巧克力,拆开包装放到桌上,又拱手拜道:“大叔吃完就好,因为我很诚心诚意!”拜罢、却又恢复了本来面目:“那大叔慢慢感受我的崇敬,先去洗澡了。”洗完回来就是一身亮黄色的睡衣,而时间已是两刻钟之后。所以恢复了些的芮伯跻晞,就直率地道:“你能脱掉上衣让我看看吗?”将凌霜吓地捂住衣领道:“我真是男的!——并且心理很健康!”老实的芮伯跻晞也不解释是为了作画,只是那么小男孩未被大人满足要求似的道:“好吧!”

一人一鬼本来要尴尬在此事上,但凌霜却马上跟没事人似的,来桌边椅子身上坐下道:“我也习惯了,女同学好奇,男同学更好奇,可实在改不过来,走夜路都用过防狼喷雾呢!”一面说着凌霜的奇妙大学历险,一面将巧克力吃了,而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橙汁,先给芮伯跻晞供奉了一碗,再自己喝完了剩下的。很是享受地舒了口气,而后切入正题问起了白寻常的底细。芮伯跻晞本就单纯,又吃人嘴软,因此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听说她很早拜在了玄天派皎云宗门下,而且辈分也很高。是朝廷特招他们进部队的,也是刚从内卫调到战支部队的。”但这些并不是一个贼心不死的人想知道的,所以直接再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今年多大了?”听明白过未的芮伯跻晞,却开启了布道模式:“何必强求?一厢情愿也没用!不如远望祝福来的潇洒。再者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想凌霜却变成了韦小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还要壮怀激烈凹个励志的造型时,那首《从无到有》的手机铃声却响了。

凌霜找到手机也不看来电显示,只接通道:“哪位……”应声的却是暑雨:“白先生和你在一起吗?孩子让人抢走了!”凌霜惊愕过后,忙道:“她在开会,我马上去说。你把具体情况说一下。”见芮伯跻晞盘膝入定,也顾不得去叫,自己也没有换衣服,就这样一面说着,一面出宿舍。暑雨就将小女孩被抢的过程简单说了:“你走后我就带孩子回到她家,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孩子以为是她爸,就自己去开了,结果就被人抱走了。我追出门就被打了闷棍,被邻居救醒马上给班头他们打电话,可都没接……我估计是邪教同伙,因为我恍惚间听见有人喊了一句:‘这是代约达对你的惩罚’。而且孩子也认识,显得很害怕。从门口监控看,是三个男的,看衣着和动作都是青年。”凌霜一面听着,一面跑来了总会议室门口。

与会的人不是尚书省特派员、就是州级军政要员,最低也是刑警班头,所以守卫当然不会让一个像行为艺术家的人进门:“你这样也太随便了吧!”凌霜也只能傻大姑娘似的喊一句:“哎呀,我有急事!人命关天的急事!”但即便如此,守卫也只是不怎么当回事地应付道:“我去试试,看领导怎么办。”对这个小心进门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就对暑雨道:“你还是先去治安所吧,这帮大人忙得很呢!”可话音刚落,会议室的两扇门就被打了个大开。凌霜的第一反应是捂住了那张缺个守卫的嘴,睁大了无比惊愕的丹凤眼。第二反应就是硬着头皮,立即挺胸、抬头、提臀给领导们敬了个标准的礼:“报告首长,三耳兔村己亥案嫌疑人之女被疑似其同伙强行带走不知所踪,并将我县尉刑警打伤!因事情紧急,所以不及整装,请首长们批评!”

本县的官吏自是不敢先于上差发表意见,而州里的官员也不会无故得罪一个小吏,所以没等到白寻常发言后,就由内卫官长笑道:“这姑娘有担当,是个好同志!”凌霜见此情形便知道他的饭碗抱住了,于是纠正领导的用词后,就将手机开了公放。但白寻常却对一干头头脑脑道:“我来负责,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说罢、就凌霜带着走了。一路上凌霜都在自己美人相伴的臆想中陶醉,但一出办公楼,白寻常就还了他手机,并冷淡道:“回去休息。让芮伯过来。你不许跟来。”可没柰何凌霜现在是个花痴青年,全无一点一切行动听指挥的精神。白寻常见等来的又是这个贼心不死之花痴青年,就还想用暴力手段解决,可学乖的凌霜却一面用手隔档,一面急声道:“别浪费时间了,人命关天!”见白寻常愣了一下,就又道:“我还是可以打车去的!”白寻常听罢就上了车,打开副驾驶位道:“后排睡觉。”凌霜先不敢置信地望着眨了眨眼睛,而后一溜烟地钻进了超跑的后排躺下。然而还是想得太美,却才要开始搭讪聊天模式,就被白寻常一掌打在了哑门穴上,于是一路就那么昏睡着。

芮伯跻晞上车后,白寻常就让他:“心诵《真言》渐渐入定。”而后戴上蓝牙耳机,问劭会道:“他们的行动路线找出来了吗?”依旧伴着敲击键盘的劭会语声答道:“正在传输。不过出了城区就丢了。”白寻常收到路下后,又问吉诗章道:“师兄认为他们为什么抓走孩子?”吉诗章像是哄了一下灵婴才低声答道:“我查到的资料上说他们恢复了活人献祭和初夜权制。……反正你们得快点!”白寻常虽然没有将焦急显现在脸色上,带车速却加了很多。可来到最后一个有监控的路口前,也只能一个急刹停车,和芮伯跻晞下来查看。被急刹点醒的凌霜,也打开手机灯光跟着照着车轮印向前寻去,可芮伯跻晞却道:“导航地图上显示前面是湖。”凌霜见白寻常向前走去,便要继续跟随,但白寻常马上就拦住道:“钥匙在车上,别熄火。”法医也是警务人员,所以了解白寻常话里意思的凌霜,也只能停下脚步道:“那你们小心!”白寻常并没有应声,只是带着芮伯跻晞几个箭步就将身影没入了夜幕之中。

芮伯跻晞还没有完全掌握炁力的自如运用,所以白寻常到了湖边停着几辆车的码头半晌,他才忽快忽慢地飘到近前。见白寻常炁场蓬勃,就问:“真的没办法追了?”白寻常道:“掐了《请神诀》,不知道湖神为什么没来。”过不多时,一叶扁舟从夜幕中缓缓而现。然而驳岸后,却是一个身穿灰军装,头戴赤辰笠,背背大砍刀,壮年汉子的半透明身形。白寻常见了就打稽首道:“无量寿福!”芮伯跻晞见白寻常这样恭敬,料想也不是等闲灵体,就有样学样打了个稽首,不过没好意思口诵祝福。这灵异回了个现代军礼道:“二位道长找我有什么事?”白寻常道:“请尊神告诉我们那一伙绑架女孩的人去了哪里?”湖神转身手指背后道:“湖心有座小岛让他们占了盖了个邪教祭坛。我也想毁掉,可法力不足,没拦住。本来想去县城找城隍爷借几个阴兵,但香火太少,分不了身,也进不去城,只得等过年去东岳禀报。”白寻常见湖神的船是物理实体存在,就道:“我能上这船吗?我去就女孩。”湖神却为难道:“这船估计道长一个人可以,但带回那个女孩怕不行。这是四十年前的旧船,又没有维护,是被丢在湖边我拿来用的。”白寻常小心翼翼上了船道:“一会儿我让人来接。”湖神虽然等芮伯跻晞上船就划了开去,但还是好心提醒道:“那上面可有三十几个汉子,其他人执念也很深,我们三个怕是只能偷女孩,也只能藏着等人来救。”白寻常还是淡然道:“如果万一,有劳尊神先送孩子回来。”

在四周夜幕笼罩,底下水面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参照物用来估算行进的距离。不过白寻常也不显得焦急,所以芮伯跻晞就将心中的好奇低声问了出来:“无神论者怎么也能成湖神?”白寻常也没有压低语声:“古人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都可以成神成圣。所以神者:信念也;圣者:大成者,由此故不朽。”湖神也道:“当年也就是以命相搏,想要一起改改命,也没想那么多,反正都会死的。”芮伯跻晞毕竟是文化人,所以结语给的很文绉绉:“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在那里问来问去,要将老一辈的革命情怀感受一遍,好更加提高对爱国主义题材的创作和鉴赏水平。白寻常却道:“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更是烟云,所以两位祖师才让我们弟子行游尘世,执法炼狱。”

三个说了一刻多钟的旧识烽烟,湖神就提醒道:“道长,离岛进了,不要做声打草惊蛇!”白寻常微微点了点头,却掐诀给小船布了结界,再拿出隐形眼镜戴了。再过了十分钟,那荒草杂树茂盛的小岛就从夜幕中现了出来。说是一个岛,实际上就是一块两亩多的湖洲。所以故然白寻常没有发出声音,也将身体藏低了,湖洲树丛内也是祷喝声不断,但小船靠近之后,还是被望风的人发现了。一声喊起,骤然亮起的灯光就像网一样照了过来。由于在应阳县吃过闪光弹的亏,所以卓无穷就给她们各装备了两副可瞬间调光的隐形眼镜。因此白寻常不但没有被突然打过来的光伤到眼睛,反而随着光源指引一跃跳上了岸。

湖神真是个善良的神祗:“哎呀,姑娘道士炁力虽然足,可也打不过那么多人呀!”一面说着,一面和芮伯跻晞登岸去救。然而才度上岸,就顿时明白自己担多了心。因为看见白寻常正在如同猛虎进了羊群似的,在那里下死手的打。不过湖神和芮伯跻晞也不是完全在做看客,因为湖神回过神后,见几个还没来得及过招就被吓回无神论者的汉子,奔向傍岸的快艇去。应该是受到了白寻常的感染,却是等那几个机会主义者都上了快艇,驶得距离小岛有些远后,才施法无风起浪将快艇弄翻。芮伯跻晞也幻化成像,将那些妇女都吓得慌作一团,从而没有时间去伤害孩子,间接地让打得狠辣的白寻常没了其他顾虑。

白寻常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将刚才气势汹汹、腿脚灵便的二十多个汉子,打得骨断筋折,躺了一地。有的还在那里惨叫,有的已经是一动不动,灵魂烟都快出来似的。白寻常的怜惜自然不会给他们,所以她看见小女孩被横陈在俎案似的混凝土祭坛上,就立刻来给了祭祀般装束的糟老头子两记大耳光。也不管掉了几颗牙,流了满口血,只扒了亚麻袍将小女孩瑟瑟战栗的身体包了。通知指挥中心位置后,又去将游回小岛的几个汉子打碎了两侧膝盖骨。再过来抱住小女孩安慰了良久,而后就神智恢复了些的那个团缩身体保暖糟老头子道:“甑县你是总头目?”糟老头子因为心中又怕,身体又冷,所以弱弱磕磕地答道:“是……是……但是我也是听州里的,他们让我代约达行使初夜权……”恨得白寻常又给了他两记耳光,也不愿意让有所恢复的小女孩重忆痛苦,就改问道:“《花名册》在哪?”在她这样的严刑下,所有的伪劣信仰者都将为肉体而改变。所以糟老头子忙去他的常服里樊来了一个优盘道:“甑县所有人的姓名、住址、工作和家庭情况,还有和州里、道里的联系方式都在这里。”等白寻常接过优盘,糟老头子本来想顺手将衣服披上,但白寻常见了却用怒火中烧地目光扫着这糟老头子和一众妇女道:“都去湖水里泡着。”正是:冰颜不展行仁义;火眼圆睁慑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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