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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海洋，月光被吝啬地藏了起来。
天地之间，只有一艘海盗船在破开浪潮前进。海面上渐渐涌起了海雾，翻腾着扩散。木船驶入雾中，被浓雾包裹，像对着水面扔沙粒，无声无息的沉下去，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能见度在下降，这雾有些蹊跷。”我站在船舷边，望着如墨般的海面喃喃。
“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怪物，正在一点点吃掉、然后消化我们。”尼奥挨着我，小声嘀咕。他原本是港口的屠户，失手杀了人，不得已投靠了我与格尔。尽管他壮的能一个人摁住一头猪，可胆量不比任何一个人大，甚至还很容易被吓到。
格尔，我，怀尔顿和尼奥，四个人组成了海温团的雏形，其余的水手都是招来的。我们只劫掠过一次港口，没有敢闯进城市，虽然侥幸成功了，但收益并不多，我们还得向船长上贡，剩下的值钱玩意儿只够勉强维持这艘船上的人们不各奔东西。
格尔把当海盗想的过于美好，以致于在真正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崩溃了。
“怀尔顿！”我回身喊道。
“我一直都在，先生。”怀尔顿从我身后走来，雾已经蔓延到了甲板上，为这夜晚平添了几分骇人的意味。
“船长呢?”我压低了声音询问。
“还是把自己反锁在了船长室，现在还没出来。”怀尔顿答道。
“在他清醒前暂时由我接管一切事务，到他出来为止。”我说道。
“本该如此。”怀尔顿的说话风格我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大部分时候他的话语会很谦卑，但脸上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欠揍样子。
我经常觉得怀尔顿一定打小起就在做这一行，他身上的海盗气质是我这个刚入门的半吊子学不来的。
“时间不早了，待在这儿也什么都看不见，回去睡觉吧。”说完这句话，我故作轻松地紧了紧衣领，“明天会是更辛苦的一天，我们即将深入塞壬的墓地希望她们留下一块墓碑，在碑文下刻一个海图什么的……”
“太可怕了。”尼奥努力不让自己打哆嗦。
“要是有一瓶朗姆酒就好了。”怀尔顿念叨着，眼睛骨碌碌地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如果能活着离开，我不介意请你一杯。”我迈开步子，走向船舱，“那么先生们……明天见！”
没走两步远，背后传来哼吟的声音，我脚步顿了顿，听出那是怀尔顿的声音。他在哼小曲儿，依稀能辨认出音调。
“骷髅旗，升起来~冲破敌人的要塞！”怀尔顿唱出了声，我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我强自镇定，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怀尔顿那玩味的目光黏在我的后背上。他知道的太多了！
“趁现在，悠哉悠哉~悠哉悠哉……”
“追寻自由的存在~奔赴那片大海……”
“骷髅旗，升起来……”
船上劳作的水手们一一开口哼唱，他们有的站在舵边，有的握着缆绳，粗犷而又豪放地高歌。
“嘿！这曲子叫什么?”尼奥被气氛感染，恐惧消退了不少，脚板在甲板上打起节拍。
”《镇魂曲》，一个意大利的海盗谱的，他爸爸是宫廷乐师的私生子。“怀尔顿答道：“在海妖之墓唱再适合不过了。”
“停下！”一声咆哮像利刃般斩下，歌声戛然而止。水手们错愕地望向双目通红的我。
“停下，停下……”我怒吼着，重新走上甲板，“有谁记得海妖是怎么诱杀航海的人吗?”
“露出赤裸的上半身……然后唱能迷惑人心的歌曲。”尼奥对我突如其来的愤怒感到惊讶，他一边用手比划海妖曼妙的曲线一边回答我，“发生什么了吗?”
“歌声。如果海妖的传说是真的的话，那么歌声是这里的敲门砖！原本我们应该悄无声息地潜入然后离去，而你们刚才的行为无异于摁下门铃通知底下的亡灵我们来了！”我歇斯底里地大吼。
像是验证我的话一般，愈发浓郁的海雾竟然散去了！
相比起来时的缓慢，海雾的散去显得无比迅速，仿佛冥冥中的某个枷锁被打破，塞壬三姐妹自深海睁开了黯淡无光的蛇瞳，正在将诅咒的目光投向海面！
海雾彻底消散，先前遮挡月光的乌云也跟着消失。苍白的月亮圆得离谱，缥缈的月光堆砌在辽阔的海面上，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这艘正在航行的船，它孤独地搅动海水，翻出易碎的泡影。
强烈的惊恐涌上每个人的心头，过于旖旎的夜景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艘船，在驶往另一个世界！
“我发誓我并不知道……”怀尔顿小声说。
我没理他，可能致命的美景引发不了我观赏的兴趣。我失去了任何发号施令的想法，踉踉跄跄地往后退，逃一般地冲回了房间。
栓上房门，我一屁股坐到床边，颤抖着把脸埋进双手。脑海里不断响着怀尔顿的歌声，我头痛欲裂，昂贵的办公桌、被杀死在座位上的男人、以及那近乎疯狂的大笑声中夹杂着的，海盗之歌《镇魂曲》……
破碎的画面闪过，我的十指不自觉地扣紧，陷进我的两颊。胡茬刺得手指生疼，我松开手，目光触及一个装满水的木盆，它就摆在床腿边，是我清晨洗漱用的。
我挪了几下，凑到木盆旁。盆中倒映出我狼狈的模样，我几乎都认不出我自己来。
“总得让他们……认出我的尸体。”我自语道，用指尖蘸了点水，攥住了我的发梢，使劲搓。
一抹银色，透过浓密的黑发，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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