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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很安静，只听得到水手们走动时，鞋子与甲板撞击的声音。
如果是在正常的海面上的话，海浪会拍打船舷，会有海鸟自头顶掠过，水手们也会饶有兴致地淡天侃地。
我坐在房间里的床边，单手撑腮俯视坐在地板上的被捆起来的人，眼底荡漾着笑意。他抓住我的右手时，我的确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左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鱼骨刃对准他。
他本来要给我一拳，可对着刀尖又不敢下手，最后松开了我的手腕。
“你怕死?“我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咬紧了后槽牙，盯着我用力地磨了两下，好像要把我生吞了。
我的眼神落到他的左胸上，那里还浸着干涸的血迹，凝固成了棕色。真是不可思议，不久前我亲手夺走的性命，此刻正重新焕发生机。
“海妖派你来的?“我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把玩着鱼骨刃。房门已经闩好，不用担心他因别人看见而消失。
我想从他嘴里套些情报出来。见他缄口不言，我威胁般地冲他晃了晃刀刃。这招十分管用，他立马磕磕绊绊地道：“我……不知道。“
“那你说，你知道什么?“我问道。
“杀了你。“他神色一厉。
……
“噗。“我忍不住笑了，“你现在的样子说服力可不够啊。“他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盘腿坐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愤怒地瞪我，有些羞恼。“你叫什么?“我决定旁敲侧击，先从细枝末节问起。
然而他却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我不满地嘟囔，本来还想恐吓一下他，但那张脸实在让我有股异样的亲切感。“算了，你记住，这个头发救了你。现在拥有这个发色的人全世界只有你和我。“
我站起来，躬下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下一下地戳中他的肩膀，”容我想想，之前风与玫瑰港那个裁缝的女儿伊莎，嗯，她说要和我生一个叫查尔斯的儿子。就叫你查尔斯好了。”
“杀了你！”查尔斯挣扎起来。我拿鱼骨刃比划他的喉咙，他立马不动了。这家伙虽然蠢到家了，求生欲却极强。
我惋惜地打量他，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你真的和我一模一样。“我轻声对他说，“这真的……难以理解。”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用着细若蚊鸣的声音说：“我也不知道……“
”说什么呢?“我皱起眉，“你怎么不知道?不知道还来杀我?“
他又不说话了。我瞪着他，他忽然梗直了脖子，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舍身忘死的样子。“杀了我啊。“他如是说道。
我被他逗笑了，讲实话，当我看见他的样貌时，我心中忽然有了一股奇特的热流。我看着他，就像看见我的亲人。我严重怀疑等到我真的要杀了他时，我会下不去手。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像摆弄玩具一样随意地摇动他的脑袋，“你是海盗还是我是海盗?“
查尔斯用头甩开我的手，气呼呼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洛克……就是夏洛克，你可以这么叫我。“我踌躇了一下，没有说出我的姓，“好了，话归正题，你现在，立刻，马上，证明你的价值，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用处。“
“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保证不杀我。“他谨慎地问。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保护你。“我眉飞色舞地骗他，“你知道上帝吗?他是神，庇佑众生。“可惜我不信教，上帝不会庇佑我，也不会庇佑异教徒般的海妖的手下。
查尔斯将信将疑地扫了我一眼，他没得选，眼下他只能相信我的承诺是有效的。“我原本应该是死人。“他语气缓慢，神色肃穆，讲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等等！“我站起来，打开门上的房门朝外瞄，确认了那个如附骨之蛆般的中年刀疤男没有像上次那样令人生厌地躲在门后偷听， 这才重新闩好门，示意查尔斯继续。
“我有意识起，是在水下。一团黑气包裹了我。我原本是一团枯骨，在黑气里慢慢长出了肉，长成了你的样子。“说到这儿，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十分认真地再听，便续道：“当时我不像现在能说话能思考，那时我拿起水底的鱼骨刀，只想杀了你。“
我皱眉，道：“那时应该是海妖控制了你吧?“
“我不知道什么海妖。“他摇头，“你杀了我，但没多久我又醒了，伤也不见了，我有了自己的想法，也能自己动了。“
“生死人，肉白骨。“我喃喃，手忍不住放上他的面庞，触感与我自己的脸毫无区别，“海妖的力量这么强大吗?“
“我只知道这些了。“他鼓足了勇气说，“不许杀我。“
海妖的魔法让我悚然，我没了跟查尔斯开玩笑的兴致，抽回放在他脸上的手，正色道：“我的诺言会兑现的，假使这艘船是开往地狱的话，那么这一路上我们彼此不抛弃，不背叛，一直抵达地狱。”
“你为什么……“他讶然，按理说他属于我的敌人，可我却如此郑重地向他保证。
“如果我死了，你就替我活下去。从今天起你就是查尔斯·萨萨里安，你出身于海军贵族萨萨里安家，标志是头发，萨萨里安之银。“我说着说着，语气颤抖起来，“你没有当过海盗，没有杀过人，你是萨萨里安家最后的火种，懂吗?“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救赎自己的办法了。
他的脸色也渐渐严肃，庄重地点头：“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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