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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换个角度思考：你会产生这种感觉无非是将自己代入了霍尔络克的视角，觉得自己都还没能犯什么错就被罢黜，太过武断。因此你忽视了霍尔络克显露在外的好战个性，忽视了他人格上的诸多缺陷。你可能还想着他今后或许有可能改正这些毛病，但是你告诉我，如果将当时的博亚换成海恩卡克帝国，而你是站在权臣的角度，你愿意给你的统治者修正自我的时间和机会吗？”
“……我说不好。”
“你必须说好。要知道你是需要在将来从我手中接过这顶冠冕的人。一个皇帝不能说话总是临摹两可。”
“那……我不愿意给他。”
“为什么？”
“因为筹码太重了！我赌不起！”
说出这句话时候，梅林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让他背诵这些文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它们拿出来跟他举例。
没错……无论是谁，他都不能忽视掉这次选择的筹码其实是一个偌大的王国。那关系着上百万、上千万人的生死和生活。甚至说大一点，还关系周边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的生死存亡。这些因素决定了它远远不是能够为体谅某个个体而稍有宽限的东西。他赌不起——也不可能去赌。
革命、政变，这些行为造成的动荡肯定要比容忍一个不合格的君王对国家上下造成的伤害更严重。但假如他们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让上代国王的优秀子嗣继承王位？博亚人又不是傻子。
这个范例，还有这次谈话，对梅林造成了极其深刻也极其深远的影响。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铁血首相丘吉尔。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英国民众在经历二战后普遍已经厌倦了战争，不愿意就维持对印度的统治继续开战，这个家伙是很有可能会继续连任的。
他因为铁血而带领人民赢得战争，也因为铁血和永不妥协被那些拥护过他的人转而放弃。所以到头来还真的是和伊德瑞斯说的范例相差不大。
没人能担保战争的结果，所以人民无情了。
而那后果是他们想要的吗？
这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
也就是从这次谈话之后，梅林在外相上的态度变得冰冷了一些。尽管他内心深处仍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冷酷的人，但那番话对他的影响到底还是遗留了下来，这使得他的气质越发高傲，那份从骨子里不自觉逸散出来的威仪也越发深入人心。
“梅林。”此时，坐在书桌前吞云吐雾的伊德瑞斯用一双墨绿色的精明眼睛打量着梅林，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需要多说，不需要展露多余的表情，那份从小积累起来的压力和威严便迫使梅林上前一步，默默对他半跪了下来。
“父王。”他使用敬语对王做出称呼，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请嘱咐，您的旨意。”
“即刻起去做准备，最迟明天出发，乘坐我给你安排好的车前往中部城市哈雷尔。再从那里乘坐一辆临时修改过路线的列车去沃源之野学院，帮我送一封信给他们的校长，蒙萨·朗格。”
伊德瑞斯·阿尔特曼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已经上好火漆的信，把它摆在桌子前推了过来。
“另外。”他一转头看向伫立在旁的棕发女官：“让外面的暗卫出去。”
“遵命，陛下。”女官同样单膝跪下，位置比梅林稍稍靠后，然后恭敬地退下。
房间里仅剩下梅林和伊德瑞斯，他摩挲着手中戒指的伊德瑞斯看着梅林说出了他最担心的话，他看出了梅林心中的不满。
“呵呵，我听闻你好像对我颇有看法啊，对这个王宫的束缚感觉难以抑制的愤怒啊。”
梅林赶紧低下头颅，诚惶诚恐的解释。
“没有。父王……”
梅林还没说完就被伊德瑞斯打断了，“闭嘴。”
长年累月的威赫使得梅林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慌。
良久的沉默，每一秒沉默都会给梅林带来煎熬。声音安静得仿佛心跳都能听见，伊德瑞斯得每一次呼吸，就像打鼓一样震彻着梅林的心弦。而本来柔软的地毯变得坚硬无比，使梅林的腿脚发软，梅林自己的心跳震的自己脑袋发昏，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寒冷感如潮水般袭来。
“是嫌弃我赏赐财宝太少了？还是奴隶不符合你心意？还是说对朕，这个皇帝不满？说说你的真实看法吧。”
“不，我只是……”梅林·阿尔特曼在思索着如何回应，最终决定大胆地畅所欲言。
“我只是厌恶这样的生活。”
“你不喜欢平静舒适的生活？”
“我们传承圣龙的血脉让我们喜爱宝石，可守着这些死气沉沉的宝石，不愿意成为国库的支出，躺在幽深的高塔里，学习着权伐与制衡，帝国边境治下的子民陷于水深火热，也要权衡制约那些清廉公正的官员。这就是您身为王者所谓舒适的生活？这就是从上古之神流传下的血脉劣物？”
伊德瑞斯缓缓睁开眼，强大的威压使人胆寒，旋即转瞬即逝。
“您知道那些人民是怎么形容我们的吗？说我们是贪婪肮胀的爬虫！为了财宝不择手段的残暴野兽！”
伊德瑞斯面无表情，仿佛没有被梅林的话触动到一丝丝。
“陈词滥调，毫无新意。”
“可是我们并不是这样，难道您不在乎？”
伊德瑞斯直直地注视着他的儿子，他的血脉，一字一句道：
“从某种角度看，这就是我们。”
“我不明白，我的童年经历过种种磨难，剑术、术法、马术、礼仪，如此多的重担我都一并扛起了，您现在却要我收敛爪牙，做一个普通人，像他国那些废物国王一样。凭借我们的智慧和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做任何事情……”
“比如呢？”
“建立一个真正不朽的帝国，把其他国家全部消灭。创造一个媲美神灵的信仰。我们甚至可以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而不是整天躺在这里，打发时间。”
“‘软弱’才会追求这些……‘沉睡’是为了‘醒来’……”
梅林回忆着曾经他见到过的苦难，只为了吃饱穿暖就竭尽全力的人，大胆谏言。
“或许您对命运只懂顺应，但‘我’绝不会。”
伊德瑞斯生气地扔掉他的烟斗，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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