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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一家三口都刻意避开了卫洪波的事情，卫蓝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没有汇报自己考上事业单位的消息。
他心事重重，难得回家一趟，饭吃的却并不香。
虽然不香，但卫蓝坚持吃的很饱，至少要保证有力气跟人对骂。
骂人是个很累的活，这是小青经常跟卫蓝讲的。她在这方面比较有话语权，这是天赋，母胎遗传的。
卫蓝当时跟她解释过科学原理，说骂人的时候大脑要飞速运转，思考如何反驳对方，而且情绪激动肾上腺素飙升，血液循环极快，气势上要震慑住对方那么必须声音足够大，必要时还得加上一些肢体的挥舞动作。
所以这一套流程下来不累是不可能的。
但小青认为卫蓝解释的不一定准，比如说小青妈妈吵架就从来没累过，甚至像是一种自我放松的手段。卫蓝说自己讲的是科学，但小青她妈是科幻。
卫蓝倒也不想跟卫洪波闹得太过火，但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他最清楚。
只是他印象中卫洪波并不是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的村霸，甚至一直都对自己父亲关照有加，对卫蓝更是和善可亲。
究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卫蓝思来想去，恐怕只有自己毕业再到失业的那段时间，自己以及父母在村子里的名声开始急转直下。
就连一些亲戚都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验证了那句老话：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些事父母不说，但卫蓝也不傻。
吃过饭，卫蓝跟老妈撒谎说自己要去找小青，离家后转头就奔卫洪波家里去了。
“汪汪汪！”
来到卫洪波这幢二层小楼高墙之外，未见其人，先闻狗叫。
狗在门外拴着狂吠，卫蓝着实无法上前。卫洪波老婆出来开的门，她看到卫蓝后，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挂上了几分惭愧。
“婶，洪波叔在家吗？”卫蓝知道她肯定知道自己上门的原因，但在言语间尽量保持了克制。
他不是喜欢冲动的人，也需要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想办法。尤其自己也是准体制内的人了，不想把事情闹大。
“在……快进来吧，卫蓝。吃饭了吗？我刚煮了些海鲜，跟你叔喝两杯，一起吃点吧？”她脸上挂着有些歉意的笑，把卫蓝往院子里让。
那只看门大黑狗还是不怀好意地盯着卫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卫蓝心想这狗东西还挺通人性，嗅到自己来者不善了。
进到卫洪波家院子，一股熟悉的海鲜香气扑鼻而来——
牟成牡蛎！
这个味道卫蓝太熟悉了，作为实力远超名气的土特产，在自己大学期间这种“海中牛奶”就得到了室友们的一致好评。
即便临海市其他兄弟区县，乃至本省其他沿海市都有养殖牡蛎，可牟成县却凭借得天独厚的养殖条件，让她能够在牡蛎养殖方面鹤立鸡群。
牟成牡蛎养殖历史悠久，由于牟成经济不发达，长期以来都是以第一产业为主，所以没有工业污染，坐拥一百五十万亩的国家一类海水水质，加上海浪平缓、水温与盐度适中，以及多条淡水河入海所带来的丰富营养盐，牟成县培养出来的牡蛎品质远近闻名。
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当地对这一拥有巨大潜力的金字招牌培育力度不够大，整个产业链条横向不够长，纵向不够宽，凝聚也不够牢固，始终没能开拓出更大的市场。
产量的过剩，白白闲置浪费了将近百万亩的养殖海区，长期未能合理开发。
“是卫蓝来了吗？进屋吧！”
卫洪波人如其名，声音洪亮。仅是在里屋语气平和的一句话，传到院子里依然清晰可闻。
常年漂在海上的渔民，若是声音不洪亮，在风浪中连信息沟通都困难。
卫蓝也不客气，直接进到屋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准备回复几条微信消息。“洪波叔，你先吃饭吧，吃完再聊。”
“你吃过了吗？”卫洪波假仁假义地问道，都懒得做做样子把锅往卫蓝那边推一下。
卫蓝瞟了一眼餐桌上那锅热气腾腾的海鲜，有牡蛎、鹰爪虾、扇贝、蛏子，应季海鲜一应俱全，所以心里更没好气了。
有钱吃这么好的东西，就没钱给船员发工资？拖欠了这么久。
“吃过了。我中午吃的咸鱼，应该还是你休渔前给我爸的吧？不知道是不是抵扣了等额工资？”
卫洪波老脸上顿时挂不住，“你这孩子， 话怎么能这么说？”
卫蓝没有接茬，哪怕是罪犯行刑前还得让人吃顿饱饭呢，不想这么快就闹得太僵。
而且微信里刚才有人加他，并且给他发了条比较重要的消息，以至于他现在思绪有点乱。
因为那是海洋与渔业综合执法大队的人。
卫洪波也没再搭理卫蓝，他伸手从热气腾腾的锅里取了一枚半个巴掌大的牡蛎，牡蛎下壳较大而凹，上壳较小而平，他小心地将下壳托在手上，避免汁水流失。
然后卫洪波用特制的小刀熟练地撬开牡蛎上壳，随手丢到桌上，又用拇指盖将韧劲十足的瑶柱沿着下壳仔细掐断，再与食指一起掀起肥厚嫩白的牡蛎肉，在一小碗用陈醋、香油、芥末和蒜蓉调制的料汁里反复蘸了几下，将嘴巴凑到牡蛎下端轻轻一吸，牡蛎肉便整个儿滑进了嘴里。
他那满是胡茬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将整只牡蛎咀嚼完咽了下去，一脸的满足。
随后只见他微微仰头，眯着眼睛，将牡蛎壳里留存的洁白透亮、边缘泛着一点海蓝色光芒的鲜美汁水慢慢喝掉，边喝边用嘴轻轻吹着，如同在品一杯香茗。
在连续吃完五只牡蛎后，卫洪波心满意足地将酒盅里的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之后他又耐心细致地扒了几只鹰爪虾以及其他贝类，喝的满脸通红。
酒足饭饱，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摸起桌上放着的黄鹤楼，点了一根，开始喷云吐雾。
“卫蓝啊，今年的燃油补贴一直没发，而且渔情很差，叔家里也是太紧张了，太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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