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1 / 1)

我们初一的教室都在三楼，每层楼的楼梯都是那种低矮的小台阶，我可以一步跨过三四级；预备铃和上课铃之间也有两分钟的间隔，本来时间是足够的，但我记得第一节是班主任的班会课，想想赵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冰冷冷的声音，我不觉打了个寒颤。

跑动的时候，耳边有阵阵风声。由于需要转好几次180°的大弯，所以刚上到二层我就有点喘了，但我没敢做任何停歇，扶着楼梯旁的金属扶手，借助离心力我跨上通向下一层的台阶，留下那年迈的扶手吱呀作响。

上到二楼半的时候我明显松了口气，因为楼道里分明传出很大的说话声，而我们班门口靠近楼梯道且离厕所、水房最远，所以这么大的吵闹声基本上就是来自我们班。

我放缓了一点步子，一步两级的走上了三楼。进班的一瞬间，教室安静了，但教室里的人看到同样是学生进入，又立刻喧闹起来，甚至还出现了很多桌椅碰撞的声音----看起来，班上有很多同学都熟络起来了。我坐定，周峥转身：“我靠，默哥你得吓死我啊！”

周峥应该是在和马珈琳聊天，可是谁都不知道赵老师到底对待早恋是什么态度，万一她严打这件事，且并不明事理呢？那在开学第一天被老师看到这样的举动，说不准两人都会背上“恋爱”的“罪名”，那可真就是杀鸡儆猴了。

我一脸无辜的冲他笑了笑，耸了耸肩，“嗨，我还希望能吓你一跳呢！我还挺想了解一下第一天就被老师骂是什么滋味呢！”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跟别人开玩笑，说白了还是跟顾时晰这个说话大大咧咧的人学的。只是看周围一直在听别人聊天的人的脸上都有了笑意，顾时晰更是笑出了声的结果来看，应该是成功了的。

“嘿，你们俩……”周峥还想说什么，稍微一偏头之后立了坐正。我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用椅子拱了拱身后还在嘲笑别人的那位的桌子，然后自己也坐好。

笑声戛然而止，周围说话声却依旧不间断。但没一秒钟，前排都安静下来，后排学生的声音也小了下来；仅仅两三秒，全班鸦雀无声，楼道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嗒、嗒、嗒……”

高跟鞋响了几声，随后是重重的摔包、放手机的声音。一双带着强烈怒意的眼神在四十九个同学当中扫来扫去。所有人都是低着头，不敢去看赵老师那盛怒的脸，那些大声说话直至最后时刻的人更是想把头埋在书里。她的目光就在同学身上来回看了几轮，被看到的那些本身就害怕老师怪罪的学生开始隐隐的冒汗。

良久，赵老师开口了，又是那种冷冷的声音：“我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周峥眼神扫了扫我，应该是想问我我回来那会老师出来没有，显然他还是害怕以“早恋”的名义被抓，我轻轻的摇头回应。他似乎放心了下来，明显是松了口气，似乎认为赵老师看不见脸往墙偏的他在说话。

“周峥？你说说你刚才在说什么？”赵老师本来目光在扫别人，却一下子点了他。周峥人都有点傻了，他千想万想却没想到他就是那第一只被杀的鸡。起身，我看到他脸上冒着微微的细汗。他脸颊微红，推了推眼镜，似乎在找什么说辞。很快，他就把包袱给了我：“我问陈默时间，我看您还没来的话……”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还没来”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想后排的人已经快听不见了。

赵老师似笑非笑的耸了耸肩，然后又换上一副标准的假笑，“哦？你比老师急吗？”

周峥摇头。

“那站着吧！”

“那陈默？刚才人家都提到你了，你又说什么了？”我心里瞬间万马奔腾，我不能卖了周峥，但我也要洗白自己，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但顷刻我就有了主意。我抽出书箱里那个半个月之前写的、本来打算没事的时候在学校再改改的小说手稿，站起来回复赵老师。

“赵老师，他一开始确实是问我时间，我把时间告诉他之后他又好奇我在写什么，就像让我给他看看，然后您就进来了。”

赵老师其实也并不相信，但从我嘴里他明确了周峥并没说谎也说了谎的相对准确的事实。她露出恍然大悟状，还是用职业般假笑示意我坐下。

然后她又找顾时晰等周围人确认，其实对于别人来说倒还可以作为佐证，只是她没料到我们这早就是一个小群体了，互相之间已经有了信任和联系，我们这边的人都争取能多保下一个是一个。所以他们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为了使说辞有真实性，顾时晰还刻意撒了个慌把椅子拱桌子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听到他的说辞我有些震惊。我很少在同龄人身上看到这种稠密的思维，我写了那么多文章----甚至还有好几本小有名气推理小说，都没能想到那些噪音的事，而顾时晰却能迅速反应过来并且主动把事情说死。我觉得他可能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合理又能避嫌的把事情歪曲掉，我甚至怀疑我如果没想到好的策略他还能自己说出来一种情况。想到这，我不由得佩服顾时晰的推理、逻辑以及理解和语言能力了。

而赵老师正怒火中烧，没很多精力再去管一点点噪音的事，也没时间分析这个学生，她清楚与其分辨和一个学生的话，不如再去盘问别人。到最后哪怕这一个错放了但至少还有半个班的人不会被放跑。

但很少人拥有顾时晰周峥他们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 也很少人有我的理由充足，很多人在人人自危的时候就已经因为理由站不住脚而露了怯，但更多人却因为人人都想自证时被别人说漏了嘴，更何况还有赵老师在时不时的施压。

于是很快大半个班就都站了起来。

看着这站起来的人，我更加看不出赵老师的高深。我确信，这个老师的来头并不简单，而她，也肯定是父亲说的那个优秀的老师了。

赵老师此时点了点头，估计是人数达到了她的心理预期。她双手往讲台上一撑然后开始讲话：“你们比不上考上一中那些人，这我也清楚，但是在这个学校真的就只能被抛弃吗？……”

她从年轻精力讲到了学生成就，又从为人讲到了对学生的要求。我一下子清楚了这个老师的带班政策----她玩放养，却抓纪律；她在诸如早恋等不拘小节的问题上同学的“知心姐姐”，但在行为准则、做人准则这些大方面则是学生的“噩梦”。

赵老师洋洋洒洒讲了一节课，甚至把下课十分钟的时间都快全部占去。而大家也都对这个班主任产生了畏惧感，硬是没人出一口大气的。还是赵老师自己发现说过头了，连忙抽回刚准备展开的下一个话题。

“对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严格来说今天会早放学且不会上正课，所以下节课也是我的，你们哲些站着的我下节课再收拾。”临走前，赵老师一改那冷冷的语调，用最柔和、最轻缓的语气说出了最让学生害怕的话，然后拎起自己的小挎包，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