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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军在镇上高中班读高一,从家里走路到学校也就半个小时,因早晚都要上晚自习,乡路弯弯,虽近却不方便,所以建军平时住校,节假日才回来。

对国庆青凤明月来讲,在高中班读书是令人羡慕的,可以天天吃大白馒头。学校的大白馒头又松又软,又香又甜,那是真好吃啊。

建军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朝门口早就有一帮人等在那里迎接他,国庆青凤明月,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明月首先喊道:“建军!”

他几姊妹之间,除了喊美君姐姐,喊端阳大哥哥之外,其余人一律互相直呼其名,要不就是“三四五幺”,如今喊惯了,再也改不过来了。是以明月高喊建军名字,建军并不介意。

建军朝他们挥手轻笑,变戏法似的从帆布书包里掏出一个馒头,高高举起,说:“谁要?”国庆青凤明月纷纷回答:“我要,我要!”一窝蜂拥了上来,六只手齐刷刷伸向建军。

建军高举着馒头在前面假意慢跑,他三人在后面追着跳着,一边喊:“给我,给我!”最后建军停了下来,把馒头给了明月,说:“只得这一个,下次再给你们带吧。”明月双手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真香啊,全然不顾旁边看得直流口水的国庆青凤。

大年三十那天,按惯例高家兄弟之间要互请吃年饭,一般张玉华家请吃中午饭,高有德家请吃晚饭。张玉华一大早就在厨房忙碌,青凤烧火,建军打下手,端阳国庆忙着放桌子摆碗筷,供完祖先,点了香烛,烧了纸钱,作了揖,一切准备停当。张玉华喊明月:“去叫你二叔他们过来吃饭。”明月答应了,欢欢喜喜跑去高有德家喊人,尚未出门,迎面碰上高全。

高全走进厨房,对张玉华说:“大娘,我妈说了,以后过年就不要你吃我我吃你了,这样麻烦,没什么意思,不如各吃各的方便。”

张玉华心里冷笑几声,对高全说:“你妈说的是,明年就不用互请了。只是现在饭已经上桌,叫你爸爸妈妈姐姐们过来吃饭吧。”

高全答道:“我们已经煮好了!”不等玉华答言,往桌上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兜里,转身跑了。

原来周梅英早就对互请吃年饭有意见,私底下常常对高有德抱怨:“他家人口比我们多,男丁比我们多,且个个饿捞饿相,猪吃食一般,准备的饭菜更不像样,没几个荤的。我们年年请他们吃好的,不知道赔了多少钱进去了!往年你那死鬼哥哥在世,不好说得,如今他不在了,还搞这些亏本生意干什么?”

高有德说:“弟兄之间,这些事也好计较?要说多吃,你跟高全比他们更会捞菜,也没见少吃。”

周梅英骂道:“放你妈的屁!我能跟他们一样?”

其实周梅英这里存了另外一段心思。她总觉得高有德看张玉华的眼神特别不同,温柔体贴充满爱怜。自己跟了他几十年,也没见他拿正眼如此端详过她,一天到晚“大嫂大嫂”,叫得那个欢心,那嘴巴就像吃了蜜蜂儿屎,要不是她拦着,说不定早行了苟且之事。张玉华长得比她漂亮,她十分妒忌。“老娘不就是比她瘦了点,哪里比她差了?杨贵妃再美,也是排在西施后头嘛!”

其实她心里明白,高有德并不爱她。每次过夫妻生活,哪次不是她主动?那高有德就像具死尸,不说享受了她,倒像是她强奸了他。周梅英常常想:“就算当初我使了些手段,把你弄到手,好歹我也是一个黄花大姑娘,清清白白的嫁给你,一分钱彩礼不要,过了几十年,雨里来风里去,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业,我哪点不好了?”

原来周梅英做姑娘时,眼空心大,不说村里年轻男子基本对她熟视无睹,她反过来瞧不起大山沟沟的汉子,一心要嫁到平坝上去享福。山里多苦啊,山多地多,整日干不完的农活,连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上一次街把脚都要走大。所以那时高有德去他们村子干活,她一听说他住在坝上,又见他生的雄壮,十分爱慕,每每在高有德面前卖弄,搔首弄姿,或故意走过,搽脂抹粉,描眉画鬓,怎奈高有德是个正经人,只顾埋头干活,白瞎了。

也是合该他们有缘。恰好那日有德活少,干完了活,正跟主人家在院坝休息。周梅英花枝招展地走来,笑嘻嘻地对他说:“高师傅,我爸请你顺便帮我家做几张凳子。”

有德答道:“这个要问主人家。”

周梅英笑道:“放心,工钱照给。”一边转头欲问主人家张大爷。未等她说话,张大爷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尽管去就是了。除了工钱,你们还得管人家两顿饭。”

周梅英嫣然一笑:“这个自然。”

于是高有德跟了周梅英去他们家做板凳。恰好那日屋里只得周梅英一个人,说她父母走亲戚去了,恐怕要晚上才回。等做完板凳,已是旁晚。周梅英用心做了晚饭,又拿出她老汉平日里喝的老白干。不知何故,高有德居然喝得人事不省,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光着身子,身边一具裸体,瘦骨嶙峋,正是周梅英。高有德大惊失色,翻身要起,被周梅英一把抱住,说:“哥,我这身子已是你的了,你娶了我,我们做对好夫妻吧。”

高有德百般挣扎,怎奈被周梅英死死扣住,无论如何脱不了身。突然周梅英父母回来了,UU看书 www.uukanshu.com撞见这等丑事,气急败坏揪着高有德要打,被周梅英拦住。周梅英哭道:“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不同意她嫁给高有德,宁愿一头撞死。

他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一对。周梅英卷起一个布包,高高兴兴跟着高有德来到了高家,走的时候,还顺走娘家好几块腊肉。

别说周梅英人生得一般般,她跟高有德生的三个女儿雪花荷花杏花,却随了父亲,虽然算不上貌美如花,也有三分颜色,性子也好。雪花年纪和美君相仿,温柔娴静,未语先笑,最得人心,如今已有婆家,尚未出嫁。

闲话少说。马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吴凤莲怀上了。马老婆子高兴得什么似的,跑到菩萨面前祷告:“大慈大悲送子娘娘观音菩萨,保佑我家这次得个带把的。”马先伟跟他妈说:“不会又是个妹姐吧?”

那时长坝已经施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他家三代单传,按当地政策,这种情况下,如果第一胎是女儿,是可以生二胎的。马先伟可不想随随便便浪费这个指标。他母子二人找村里仙人婆求了签,问了道,仙人婆说:“你家到了马先伟这代本来该绝后,是我亲自求了菩萨,才勉强答应送给你们一个男丁。”他二人千恩万谢,又给了许多钱粮,方才安心。

吴凤莲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不见喜悦,反倒比没怀上还愁,成日里忧心忡忡,对张玉华说:“万一又是个女娃,可怎么办?”

张玉华安慰她:“放心,你人这样好,菩萨会保佑你的,必是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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