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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高雪花肚子多年不见动静,只好领养了一个女婴。谁知道这女婴到她家不满一年,雪花就怀上了,来年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子喜气洋洋。

有了亲孙子,她公婆就商量着要把领养的女婴送人。雪花心里十分不舍,毕竟当女儿养了一年,有了感情。她公婆哪里肯听,说:“别人家的孩子养不熟,迟早都是要跑的。”找好了人家,忙忙地就把那女婴送走了。

再说美君这边。自从朱百万被石头砸伤成了跛子以后,朱老太越发恨死高美君,天天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看到她就想起朱百万的跛腿,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恨不能即刻拔去这肉中刺眼中钉。奈何每次跟朱老爹商量分家,这死鬼老头含含糊糊,推三阻四的,也不知道他图她哪点好。

美君吐了几天酸水,去医院检查,原来是怀上了。朱百万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从今往后,但凡稍微重点的活都不让美君干了,嘱咐她好生休息,不要操心。

这下朱老爹不干了,美君不干活,他就要多干活,连赶耍场进酒馆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日中午,朱家一家子吃饭,朱百万见美君在灶房进进出出,端菜端饭,忙说:“你少干些,让咪咪做吧。”

咪咪一听,正要起身,被朱老太一把摁住。朱老爹夹了一片肥肉在嘴里嚼着,说:“什么稀罕物儿?今天炖鸡明天宰鸭,兴师动众。大肚婆有的是,就没见过这样娇贵的。你妈生了那么多,还不是该干嘛干嘛。毛病都是给人惯的!再说,当儿媳妇的不干活,让老子娘来干,这像话么?你又是个残废,成日在外面做木工,钱你不上交,自己收了不说,你老婆怀了孩子,你又生怕她累死,不让她干这,不让她干那,我们老的小的,反过来还要养你们两个,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美君回道:“百万只不过这么一说,我也没放开手,还不是照旧干活,哪样丢下了?你一天小酒小菜,划拳打马的,累不着你!”

朱老爹怒道:“这可真反了,既然都是你在干活,我们闲着,那干脆分家算了,你好我也好!”

朱百万抬头道:“那就分家吧!”

朱百万和美君分到了两间黑屋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当厨房,因为卡在所有房子中间,一扇窗也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白天必须开灯才能走人,那厨房无窗排烟,天天油烟熏着,就算开了灯,也是黑得一塌糊涂。

然而美君却十分高兴,分家好,分了家,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娘家的人过来不必偷偷摸摸,她给娘家拿东西也正大光明,黑屋子算什么?心里亮堂就可以了。

然而事与愿违,你越盼着好日子过,它就越不让你好过。美君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婴,不出一月,那婴儿就夭折了。赤脚医生过来看病,走进他们的卧室,环顾四周,说:“这屋子白天跟晚上一般黑,又没有窗,空气不流通,滋生细菌,婴儿抵抗力差,能活下来才怪了!”叫他们赶紧换个有窗的房间,要不然下次还得死人。

朱百万赶忙去找他父母商量,意思是朱咪咪睡的那间屋子先换给他们,反正朱咪咪今年内就要出嫁,为了朱家传宗接代的大事,暂时委屈一下,住几天黑屋子。咪咪正要答应,朱老太骂道:“人穷怪屋基,房子漏怪椽子稀。自己不小心,怪这怪那,你们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老疙瘩还没死呢,这就开始赶人了。”哭天抹泪,咒骂不已。

朱百万心里烦闷,一时无法答言,对他妈说:“算了,你们也不必生气,这事我自己解决。”

朱家门前有一小块空地,长满了刺笼笼,朱百万找时间把地平了,买了点石板木料瓦片,请人搭了间偏房,将就可以住人,他夫妻二人不日搬了进去,姑且当作卧室,好歹有窗有光,空气新鲜。

且说那吴凤莲临盆之日,又诞下一名女婴。马老婆子差点没气死,跑到她死鬼老伴坟前哭泣:“我这是哪辈子造下的孽哟,要我眼睁睁看着马家绝后。”回来后又鬼鬼祟祟同马先伟商量什么。

第二日,吴凤莲从昏睡中醒来,想起要喂孩子奶,一摸身边,孩子不见了,遂问马先伟。马先伟骂道:“孩子跟你在一处,你倒来问我。一个丫头片子,看把你紧张的。睡得跟死猪一样,不争气的贱女人!”

吴凤莲眼泪水滚了出来,不敢争辩,自己说:“想是妈抱出去耍了。”又说:“你把那篓子里的鸡蛋打几个荷包蛋给我吃吧。我饿得心里发慌,浑身没力气。”

马先伟说:“你眼睛瞎看不见?这几日鸡哪里下蛋了?有能不给你吃?一天到晚净想好事。我劝你少装病,地里的活还要人干呢!再多说,老子一巴掌打过来,有你好受!”

到了晚上,马老婆子慌慌张张地回来了,把马先伟拉到里屋,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天才出来。

吴凤莲问:“妈,孩子呢?该喂奶了。”

马老婆子没好气地答道:“喂啥子奶,死都死了,被我扔了。你说我平时也没亏待你,给你吃香喝辣,肚子咋这么不中用?那孩子生下来,一吹风就死了,没见过这么单薄的。我看她乌紫的脸,半天不出气,就抱着她去卫生站,结果半路上就没气了。”

凤莲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给我看看!”

马老婆子说:“死都死了,还抱回来干什么?我把她埋在观音坡上了。”

吴凤莲大哭不已。没过一会,大门哐当一声,有人冲了进来,原来是马红霞。这马红霞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走到凤莲床边,双手递出:“妈,这是妹妹。”

吴凤莲喜得连忙接住,问道:“死妹姐,原来是你抱出去了!你把你妹妹抱到哪里去耍了来?她小孩子禁不住风吹的。”

红霞说:“妈,你不知道。婆婆把小妹丢在观音坡乱坟山里头, www.uukanshu.com自己就回来了。我上去一看,小妹还活着呢。”

马老婆子一巴掌打在红霞脸上,骂道:“作死的孽障!你一天吃饱了没事干,跟踪我做什么?”马先伟生怕红霞说出不好的话来,操起一根棍子,打在红霞背上:“你龟儿抱个死人回来干啥子?给老子滚出去!”

凤莲忙低头看孩子,一张小脸青紫,气息微弱,还是活的!喊道:“还活起的,还活起的!”解开衣扣就要喂奶。

原来红霞昨日见她奶奶和爸爸两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知道没有好事,便留了心。今天见她奶奶趁他妈睡熟,偷抱着妹妹出门,她便悄悄跟在后面。马老婆子抱着她小妹,不时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到了观音坡,找了一处乱坟岗,蹲下身,一只手在襁褓里动,口里念道:“阿弥陀佛,有怪莫怪,只怪你命不好,不该托身在我屋里。你早死早超生,去别家投胎过好日子吧。”过了一阵,又听她自言自语:“好像是没气了。我再把你放在这露一晚,你有九条命也活不过来了!等明天一早,你老汉再来挖个坑把你埋了吧。”

一面说着,一面丢下她妹妹,三步并成两步,回家去了。马红霞待她走后方上前查看,只见她妹妹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以为真死了,掉了几滴眼泪,正要转身,忽然听到她妹妹嘤嘤地哭出声来,细若游丝。红霞大喜,连忙抱起,急匆匆赶回家来。

也合该这婴儿命大,吃了吴凤莲的奶后,渐渐的脸也红润了,哭声也粗了,竟然全好了!

那马老婆子一计不成,另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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