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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钟醒来,打开手机,她没有回复消息。

七点钟醒来,打开手机,没有回复。

八点四十八分,她依然没有回复。晚上十点多就睡觉的人,会八点多还没醒吗?昨天想到的第二种可能性也完全破灭了。

这一场残忍,不留余地。

八点五十一分,手机铃声响了,我惊喜地打开手机去看,心想什么嘛,其实是自己想多了才对。点开微信之后,心里却感到更加寒冷。

原来是群消息,论文指导老师发来的——

“同学们,我们院安排在下周五开题,时间地点到时候再通知,这两天抓紧时间准备好材料。”

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对还躺在床上的阁主说:“你看看她发的什么东西,组了微信群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交材料,她做论文指导老师的指导了什么?要我们交材料结果她连交什么都不讲!”

春风阁主睡在上铺,此时他正背靠着墙看手机,看完了群消息之后,阁主也emo起来:“是啊,虽然我们都知道是要交开题报告,但开题报告要怎么写,她一句都没讲,太不专业了。”

“不专业?”我觉得阁主的判断未免太过善良,“她堂堂一个教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难道她接见领导的时候也这么不专业吗?”

阁主冷笑起来:“没错,就是对我们不上心。唉,我现在都后悔选她做导师了我跟你讲,本来还以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应该会更靠谱一点,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头顶的吊扇有些老化了,转动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阁主床上挂着的白纱蚊帐被风吹得像一阵阵的波浪。隔着若隐若现的白纱,晨起未戴眼镜的春风阁主看起来有点优柔。

阁主接着说:“还是冬瓜鸡贼啊,选了一个年轻的讲师做指导老师,他们那组暑假就忙起来了,什么格式啊写作要求、思路什么的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都怪我们遇人不淑啊!”江南鸣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接过了我们的话头由衷感叹道。

而春风阁主却发出了无情的嘲讽:“什么遇人不淑,那是形容女性结婚用的,你看看你个鸣少一天到晚不读书……喂,话说回来,你跟我们不是同一个组的吧?”

“哦?是吗?”鸣少有少许的尴尬,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我都不记得自己在哪个组了,那个老师到现在都没有组群,跟谁一组的我也不知道。”

春风阁主笑着说:“你看看你,人矬也就算了,选个导师都不会选,你怕不是选成别的院里的导师了吧?”

“怎么可能!就算我蠢,那个学委也不至于把别的院导师名单发给我们嘛,何况都是上过课的老师好吗!”

阁主接着打趣道:“鸣少啊,你终于承认你蠢了吧,你看看你一天天的日渐消瘦,醉生梦死,这样下去不行的……”

我们整个宿舍的外号都是春风阁主给取的,只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想不通江南鸣少与Genius-You这两个别号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因为阁主喜爱姜夔,而姜夔词多数都是描写江南盛景,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了江南情怀,或者是因为什么江南四大才子与京城四少之类的典故,又或者根本就是因为阁主爱看《龙族》。

搞不清楚,想不明白。

Genius-You的称号更加令人费解,难道Genius-You以前打篮球进球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会吹口哨,连声叫着”genius”?这种称号的风格应该是来源于欧洲中世纪教父哲学开创者圣奥古斯丁。由于奥古斯丁以圣徒的身份获得了至高荣耀,所以人们将这份荣耀加冕到了他的名字上,将他尊称为圣奥古斯丁。所以,阁主将那份代表着对于You天赋认可的称号加冕到他的名字上,故称其为Genius-You。

但春风阁主究竟是出于何种缘故所给出的命名,我一直都没顾得上问他,青春太忙。

江南鸣少没搭理阁主,又把脑袋塞进了被子里。我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题,对阁主说:“那我给冬瓜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打电话?”阁主乐了,“冬瓜已经返校了,但是可能还没起来,那个矮冬瓜睡得跟头死猪似的,比鸣少还能睡。”

“肖哥啊,”鸣少又探出了脑袋,“帮我也带一份。”

阁主又发出无情的嘲讽:“带什么,肖哥去问开题报告的事,你以为去食堂打饭啊?你真是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

“我知道,我是要肖哥问了冬瓜之后告诉我,我这叫幽默,你懂不懂?”

阁主继续嘲讽:“狡辩就是狡辩,你还幽默!你看看你,就是不学好,现在还学会跟大人撒谎了,真的是……别睡了,快起来写材料……”

他们继续折腾着,而我则去了隔壁寝室,径直走到了冬瓜后面,双手熟练地伸到了冬瓜的腮帮子上挠,沉着冷静地说:“冬瓜同学,早上好,听说你最近玉体欠安,别来无恙啊?”

“玉体欠安?还别来无恙?你这成语用得有点飞啊肖哥!”永王在一旁笑道。

“嗯嗯,无恙无恙,我谢谢您老人家关心。”冬瓜淡定地说,并且在全神贯注打游戏。

我继续挠着他的腮帮子说:“你什么时候返校了啊,我都不知道。”

“大哥,我都回来好几天了,”冬瓜一边打游戏一边跟我说,“你前两天骚扰阿梓的时候我就在床上躺着。”

“骚扰阿梓?”永王讶了,“肖哥你该不会是……”永王说着的时候,便做出躲闪与警惕的意思。

我一头黑线,甚感无奈,只好干笑着对冬瓜说:“喂,你怎可凭空侮人清白?”

“什么清白?”冬瓜很轻易地就接过了我的梗,“那天分明是你纠缠着问人家什么脑电波什么杀气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永王听完后终于松了口气,对我的警惕也放松下来。我看着他这般姿态,感到略略有点被冒犯了,于是不失礼貌地对他说:“四年同窗之谊,你对我就只有这点信任?”

永王很正经的对我道歉,并且说:“没有没有,其实主要是因为我自己也喜欢男的。”

这回轮到我对他惊讶与警惕了。

“你看,你自己还不一样?”永王说。

我自感逻辑无法自洽,便不再纠缠下去,直奔主题,向冬瓜说明了此番前来的缘由。

然后冬瓜趁自己被一枪爆头的空挡,迅速拿起手机,轻车熟路地给我发了几个文件,说:“我都发给你了,关于开题报告所有该怎么做的格式、范文之类的全在这儿……还有,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挠我下巴了,影响我打游戏。”

我意犹未尽地揉了揉他的脸,然后缩回了手。

“哎呀好烦啊,这些鬼东西,喝酒去吗肖哥?”这是六耳阿欣在说话。

六耳阿欣睡在下铺,他在床沿上挂满了衣服,没有采用常规的床帘,而是用这些衣服来与外界隔开。

我常对这个做法感到精妙绝伦——一来省去了采购床帘的费用;二来将衣服悬挂,不仅腾出了摆放物具的空间,而且有效防止了衣服的褶皱,因为尤其是某些场合所需的正装是需要护理的;三来,以挂满衣服来替代床帘,取消了床帘本身作为商品的冰冷感,而赋予了某种富有后现代主义气息的凌乱感以及让人感到温馨的蓬松感。

我进来的时候,六耳阿欣还躺在床上听着劲爆的DJ乐。他在靠墙的一面贴满了复古红砖壁纸,壁纸上贴着一张NBA海报,那张学校批发的被褥被他乱七八糟叠着做枕头,身上盖着一床深灰色毛毯。床内侧还有两个布娃娃,一个只有手掌般大小,是粉红色的小猪佩奇,另一个稍大一些,是一只卡其色的趴趴熊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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