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1 / 2)

焦黑后发灰的纸上，像是有人在书写一样，一笔一划的出现了几个白色的文字。

“老大，出意外了，赶紧去江宅！！！”

然后，纸灰就真的变成了纸灰，在叶长青的手中飘落，碎裂在地上。徐有安蹲下来，发现刚刚出现的文字消失了。纸灰已经碎成了无数块，一碰就会变成粉末。

“叶叔叔，你得跟我说点什么了，要不然我有点怕。”徐有安就这么蹲在地上抬头说道。她有点担心是自己今天工作太久出现幻觉了，真心希望地上的纸灰是武所的病友突然发病划着火柴烧掉了一张纸。

“嗯，本来想让你慢慢了解的，但这是突发情况。”老叶微笑着没有纠结称呼问题。“这样吧，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再回答。”

“你相不相信...很多神话故事里的事，都是真的发生过的？”看徐有安蹲地上一脸懵的可怜样，叶长青选择了相对来说冲击性比较小的措辞，至少他认为，这比直接说“你跟卢斌都撞鬼了”要好接受一点。

徐有安感觉有点头晕，扶着走廊的窗框站了起来，盯着对方深邃的眼神，尽力思索这个问题有没有什么隐藏信息。本来她觉得老叶这双眼睛挺有魅力的，但现在只觉得可怕。

党和国家的教育没有白费，她闭上眼睛默背了半首《将进酒》后冷静了下来。这是热爱诗词的她自我调节的好办法。

“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徐警官声音坚定而平稳，但随即又颤抖起来“但是叶叔叔，你要是告诉我刚刚的‘短信’是什么法术而不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高科技小玩意，那我基本可以放弃唯物主义价值观了。还有，你到底多大年纪？”

以叶长青的定力也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姑娘也太心大了，在世界观都受到冲击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想起来问这种问题，这难道就是男女思维的差异吗？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好玩多了，我说啥你都拍着手跟着学。”老叶伸手在她后颈上轻轻捏了一下，一种熟悉而安心的感觉让徐有安发出一声小猫一样的叫声。她本来想躲开的，但是能空手制服两个大汉的身手却没躲开这一下，然后就愣在了原地，自己这个奇怪的弱点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知道！

哦，前男友。

“哈哈哈，想起来了吗？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叶长青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欠抽表情，现在的他在徐有安看起来完全没有啥神秘感觉了，模糊童年记忆中的人突然没有任何变化的出现在了二十年后的自己面前。

“你是，戏法叔叔？”小安目瞪口呆，没憋住爆了个粗口“操，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还老叶？叶你三爷啊！”

“直接说你信吗？”叶长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又因为这句从自己口中学到的粗口捧腹大笑，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刚刚那个短信你小时候也会的啊。而且，直接说戏法叔叔你就算想的起来又要跟小武那个傻缺解释，太麻烦了。我还想等你慢慢想起来呢，不过看你刚刚吓得够呛有点不忍心。提醒你一下。”

的确，直接说自己多半想不起来。小安接受了这个说法，而且从刚刚他捏了自己一下后，就像小时候在树梢上看着日落的时候，戏法叔叔抱着她那样，安全感满满。现在发生任何不合常理的事他都不奇怪--戏法叔叔，还有比这称呼更奇怪的吗？小时候看到的各种稀奇古怪可多了去了，当然基本也都是这个老叶带着她看到的。

那个‘短信’，慢慢忆起童年的徐有安毫不陌生，二十年前她会这个，只要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折成纸鹤用戏法叔叔给她的火柴点燃，神奇的戏法叔叔就能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但是自从幼儿园开始，戏法叔叔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童年的一切记忆也迅速模糊。二十年来她已经把这些朦胧的回忆连同戏法叔叔当成了小小的自己没有玩伴的奇思妙想了。

“那行吧，我现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记忆中，只有家里所有人都紧锁眉头的时候戏法叔叔才回来家里陪她玩。而只要他一来，大家就跟神仙进门一样笑口常开。“你为什么一点都没变老？是不是你真的是神仙？你说吧，你说我们头上神佛满天乱飞我都信”徐有安的心态迅速童化，语气也开始符合她的年龄，轻快了起来。

“嗯，有点小麻烦，你这几天必须跟着我。”叶长青语调也变得轻松起来，不像刚刚面对武所时面无表情且语气沉闷。“刚刚短信你也看到了，其他先放下，咱赶紧去郊区走一趟。”

“好的。”就像是小时候戏法叔叔带自己出去玩，小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武所的假条可是即时生效的。“江宅在哪？对了，这个卢斌咋办？关着还是放了？”

“随你，这事他也很懵，不过最好别放，留他住一晚吧，回头再处理这个事。”叶长青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卢斌不出事我还不知道你爷爷把你安排到京安来了。”

“哼，爷爷也是，我后来问他你的事他还装傻”手机上跟同事交代了下卢斌的安排，换下了制服的小安气鼓鼓的带着老叶出了派出所大门。

一边理着连衣裙的腰带，徐有安嘴里还在抱怨着家里人“我爸我妈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这，爷爷不喜欢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啥的，我也不喜欢，才把我安排来这的。我刚刚才明白过来为啥是这里。”

叶长青抿了抿嘴，小丫头怎么会真的知道为啥是这里？不来这里你无所不能的爷爷也护不住你。徐老爷子再厉害，也最多只能对付得了这人间事啊。

“当然是因为你最喜欢的戏法叔叔在这里啊。”老叶毫无作为长辈的自觉，乐呵呵的调戏起小姑娘：“安安啊，戏法叔叔一点都没老，你小时候说要嫁给叔叔还算不算数啊？”

刚打开自己甲壳虫车门的徐有安脸腾的红到了脖子，回头盯着叶长青，眼珠一转恶狠狠的开口：“戏法叔叔，你真的是一点都没老，我还像小时候那么喜欢你呢。万一我真铁了心要跟你在一块儿了你怎么跟我爷爷交代？武所说你从我爷爷年轻就认识他，跟他是一个‘辈分’的！”说完赶紧钻进驾驶室。

老叶再次被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逗的哈哈大笑，坐进副驾驶，收敛起笑容对小安说道：“不开玩笑，一个小时内我们要到铜马镇，你开车行不行？我不太会开车，如果一个小时到不了必须想其他办法。”

徐有安轰了下油门“瞧好吧叔叔，小安可是也学会不少东西了，系好安全带吧。”随后真如一只展开鞘翅的甲壳虫，红色的小车起飞一样冲出了派出所院门，朝着城市繁华灯光的反方向飞去。

---------------------------------------

“拐进那条小路。”徐有安只来过一次铜马镇，到了镇上就开始根据叶长青的人嘴导航，七拐八拐的开上了通往江宅的那条小路。

老叶没想到当年那个揪着自己袖子不撒手的呆萌小姑娘能成长为这么暴力的狂野车手，刚刚这台小小的甲壳虫几乎是在城乡道路的双车道上贴地飞行，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无常啊。感慨之余，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徐有安精致的侧脸。

他发现这姑娘可能是真爱飙车，从车子启动那一瞬间神情就无比专注，整个驾驶过程身体放松，操作精炼，车速虽然快到离谱，但是并没让副驾位的老叶感到不安全。以他这个对开车不太了解的人来看，徐警官的驾驶技巧几乎可以称得上专业车手了。

红色的小车停在了黑色的院门前，院门顶上装饰意义远大过防盗作用的尖刺像是龇开的狰狞獠牙，对比起来小小的甲壳虫就像是从漆黑的饿狼嘴里吐出了小小一团红色兜帽。

“53公里，37分钟。”徐有安看了看里程表，对着叶长青晃了晃雪白腕子上小巧的手表，得意的瞟了刚准备开门下车的老叶一眼。

“很厉害，看你这表情这还不是你最好的记录”叶长青从能看见时就一直紧紧盯着院子里三层小楼的某个房间，车刚停稳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车门，听到小姑娘期待的暗示，半个身子已经钻出去的老叶相当知趣的回头捧了一句。

徐有安也赶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叽叽喳喳的完全不像个成熟的警察同志：“那当然，别的不敢吹，整个京安没人比我开车开的好，上个月飙车的那些鬼火小青年知道吧，就是我追了好几圈外环把他们一个个逼停的，快不叫事，接近二百码盯摩托车的技术可不是谁都行的。”

“厉害厉害，是我小看你了。”叶长青盯着高出院墙那座小别墅三楼的某个窗户，皱着眉敷衍道。

得到了预料中夸奖而雀跃的小姑娘并没有听出敷衍的意思，伸开胳膊深深的吸了口带着尾气的乡下空气。完全没发现老叶已经是眉头紧锁，此时最信任而且无所不能的人在身边，被安全感环抱的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职责。就像小时候跟着戏法叔叔出门玩一样，一路上甚至都没问一句去哪，去干什么。好像跟二十年前的唯一区别，就是换了个成熟的身体而已。

当然，还学了一手好车技。

“小安。”老叶发现了小姑娘的过度依赖和放松，皱着眉按了按徐有安的肩膀，制止了她准备像小时候一样围着自己转圈圈的打算，顺手摘掉了她肩膀上的一根落发：“本来我没想带你来这的，但是这几天你必须跟我待在一起。虽然看得出来你也很乐意，但是现在我打算还是跟你说说为什么。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你有什么麻烦，现在想不想听听？”

徐有安迅速从童年思维中把自己拔了回来，自己也有点脸红。太久没有人可以撒娇了，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个离家独居，无依无靠的二十来岁小姑娘，而迅速清晰起来的部分童年记忆里，叶长青可比爷爷还要心疼她，什么都依着她。阔别了这么久又重逢的开心让她完全忘了自己是接了领导的任务而跟着老叶的，戏法叔叔的出现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心态。

所长的意思可是说，长青先生是来解决那个自己审不出个子丑寅卯的案子的。

情绪稳定了，聪明的智商就重新占领高地了。

徐有安看着叶长青皱起的眉毛，印象里戏法叔叔从来没有这样的表情。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直接告诉我应该干什么。”小安眯着眼睛思考着慢慢开口，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小时候我觉得你无所不能，现在看来你肯定有什么我不能理解的能力，你一开始什么都没说，是因为说了我也不懂。”徐有安看老叶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继续分析道：“现在想说是因为你必须要去解决一件跟我的麻烦无关的事。”

老叶显然有点惊讶于小姑娘的智商和自制力，虽然还皱着眉，但嘴角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事情肯定也很麻烦，你要么带着我一起去——但是会有危险，所以你想告诉我点背景故事，让我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徐有安瞪起了眯着的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老叶：“要么你就得把我丢下，所以还是要跟我交代点什么，让我能理解，要不然我自己的麻烦就大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