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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散场，戏台上的人不再展颜，戏台下的人却意犹未尽。
我看着那无数个亮起的手电筒，照亮每个人的笑颜，似乎也有敛起的笑容，灯光忽上忽下的，着实看不真切，只是那亮黄黄的灯柱，指示着不同的方向，是每一个人回家的路，我拉着姐姐一路小跑追着妈妈和小老头，一起奔着那短途的光芒而去，屋内的喧嚣不曾减弱半分，姥姥棺木旁的烛火却不再向一开始那么明亮，我想就在这一刻我明白了风烛残年的意思，也读懂了人死如灯灭这句话。
“愣着干嘛，快点走，外面多冷。”妈妈有些粗鲁的将我的衣领往上抬了抬，单手拉拉锁可能很酷，但是下巴却遭了罪。
“妈，你划着我了。”我有些吃痛的捂着下巴，目光从烛火移向妈妈，她的脸也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说是哭红的，她偏偏说是冻红的。
我们小跑着进了屋子，才发现，姥姥的屋子好小啊，之前姥姥的儿女站满了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这么小过。
炕上两伙(两组)打扑克的，地上两桌打麻将的，外屋地也支了两桌，我看着这场面，脚后跟都不敢落了地。
“来来来，来这屋。”老舅招呼着我们进了西屋，炕沿边一个挨一个的坐满了人炕里还有些盘腿坐着的，舅家的兄弟姐妹们被挤的只能在地上坐着小木凳不停的抖着脚。
“这些人啊？”我不自觉的惊呼着，妈妈下意识的拍了拍我的手，我赶紧的闭上了嘴，四下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谁都能将就，妈妈可不行，地上都是寒气，妈妈身体本就不好，可不能待在地上。
“这些小旮瘩(指的是我们这些小辈)都到齐了，那就排排序，去守灵吧，两人一伙儿，一次俩小时。”老姨的声音穿透所有的吵嚷，传了过来，果然，爱表现的人嗓门都大，我看着她拖着自己的胖身子站在炕中间，着实有些挑战炕的承重能力了。
“净扯，让这群小旮瘩干啥去，再着着啥(老一辈迷信，着鬼附身的意思)。”外屋地看着打麻将的老舅立马反驳着。
我只在心里面想着，这个油腻的胖女人，嗓门是真的大啊。
“爸，没事，我去陪着我奶吧。”
“我也去。”我下意识的应和着。
“不行，你八字弱，最容易着东西了。”妈妈着急的都要从好不容易挤出位置的炕头下来。
“妈，姥姥的地盘，怕啥的。”我连忙接着话，生怕妈妈的位置没了。
你一句，我一句，多番商量下我和老舅家的哥哥，大舅家的妹妹，我们这三个差不多大的小旮瘩去棚子里面陪姥姥，美其名曰我们在十八九岁最好的年纪，熬夜的本钱最多。
姐姐把她的棉袄也给了我，我有些不情愿的穿着两个棉袄，艰难的跟在哥哥妹妹后面进了棚子。
再次注意到烛火，光亮又暗了一些，我在想啊，烛火燃尽了，是不是姥姥就彻底离开了。
“大哥，你说这个蜡烛烧没了，我姥儿是不是就上西天了。”我坐在挨着烛火那边，哥哥在中间，妹妹侧坐在哥哥前面，我的整个脑袋都垂了下去，一点点，一点点的被烛火吸引着，仿佛姥姥就在烛火中，还好哥哥及时揪住了我的后衣领。
“咋的？还要现场表演个火烧眉毛？蜡烛烧没了，就重新点一根，可别，眉毛烧没了，就秃了。”原本紧张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妹妹在一旁呵呵的笑着，原本被吓白了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
“他们也真行事儿，我奶最爱打麻将，打扑克了，然后屋里开了这么多桌，就让我奶躺在这干听着，这还不得气炸尸喽？”哥哥一句话又让妹妹的脸从红变成白了。
本来还觉得这比我大半年的哥哥终于有了哥哥模样了，果然，这人就是禁不住夸，一记白眼送给他，“就是因为姥姥喜欢，所以才搞了这么多桌，最后的最后不能参与进来，还不能多听听多看看了？”
“照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哈。”哥哥有些尴尬的抓抓头。
一下子尴尬在这里，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妹妹玩着手指，哥哥不停的咬着嘴巴，似乎再努力找话题，眼神飘忽不定的，一会看看妹妹，一会看看我，而我开始看起了棺木上面的花纹。
风透过塑料门缝， www.uukanshu.com咿咿呀呀的吹着，好似少女的哀怨，我看着花纹越发的入神，“大哥，小妹，你们也看，我姥的棺木上面有花纹。”
我们三个一通撅着屁股，瞪着眼睛一点点的看着上面的花纹。
“大哥，二姐，快看，棺材盖侧面有字！”妹妹惊呼着，我也跟着捂住了嘴巴。
“写的啥啊。”哥哥之前吹嘘过自己是电音小王子，怎么到了今晚就成了颤音小王子。
“该不会，我姥其实是冤死的吧，所以咱们的爸妈背着咱们，请了大仙给镇压吧。”我的脑海里有一瞬间浮现了，最后一次见面，姥姥问我打扑克么，我只是摇了摇头，余光瞥向姥姥落寞的神情，“大哥，我姥没(去世)前一周，让我陪她打扑克，我没陪，然后之前我和我大姐还答应一有空就陪我姥打扑克的，你说，这打扑克是不是她的心结啊？”我也加入了哥哥颤音的队伍。
我和妹妹不自觉的挪到了哥哥的身后，屋内的喧嚣不自觉的被屏蔽掉了，晚风依旧穿透着塑料门缝，咿咿呀呀着，只不过此刻听起来越发的瘆得慌。
直到咿咿呀呀的风声叫的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响亮，塑料门也开始咯噔咯噔的撞击着门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塑料门，闯进来一样，咯噔咯噔的响着，咿咿呀呀的叫着。
“大，大哥，你过去看，看看。”我顺手拿起了棺木旁的蜡烛递给了哥哥，也顺势推了哥哥一把。
哥哥借着我的力道，一点点的往前走着，直到烛火照在塑料门上，我惊呼着，“大哥，门外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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