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德维希的就职(1 / 2)

路德维希第二天必须起得很早，因为今天是他去局里报道的日子。他托弗格森太太替他约了辆马车，但是没想到这么早。因为老人替他打算的时候已经预计好了各种发生的可能，包括但不限于交通事故、人身意外伤害、枪击、洪水等——毕竟前几周实打实的发生了血腥的案件。

在这个阴郁的早晨，老车夫的哈欠也卷起了路德维希的困意，然而工程院推广的灵性路灯依旧忠实地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这让路德维希难以入眠。但是睡意不肯放过他，依旧拉着他的意识向下坠。

在这被切得断断续续的梦境中，路德维希被老车夫轻轻的摇醒——即便他没睡着，也和睡着差不多了。

他们停在了枫叶十字路203号，这是市议会的所在地，也是盒子里徽章指引他的地方。徽章上刻画着一枚全知之眼，象征他的职业资格，也象征着他的所属部门。

他跟着灵性的指引，从市议会的侧门走了进去。里面由近到远耸立的门廊上雕刻着各位国父的脸。在这条廊道的尽头，镌刻着几个世纪以来伟大的贤者的浮雕——在她的讲台上，有张疲惫但是坚定的脸，常年累月和书本、论文、墨水、笔混在一起，像是贴在墙上被撕烂的海报，这张脸的下方还有衰老的躯体和四肢，她还有康坦妮的名字。

康坦妮教授曾是修堡大学的研究员，每天都在研究已经老生常谈的话题，不是季风、就是洋流、有时候还不忘记星空。但是在她33岁生日的早上，她打开了一本集刊，无意中读到了萨丁王国国立大学大卫教授的论文，这让她从独断论和决定论的迷雾中惊醒，她开始思考，知识如何可能。

0835年，在她的第一部公开发表的论文《第一哲学的未来可能》中，她试图描述这样一个世界，主体和物自体之间的划分，主观为客观立法，从来不是观念符合对象，而是对象符合观念，颠倒了自古以来的知识体系；在她随后出版的著作《实践哲学的可能基础》当中她描述了绝对命令的观点。

在某天她完成了研究后，她在自己的床上和自己的手稿睡着了，却也没有醒过来。她是修堡大学的第11位校长，一生为平等和权力以及自由而奋斗。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议会外面比里面小的缘故，路德维希花了好一阵子才走到这位贤者的面前。他当着自己老校长的面宣誓：本人，路德维希·冯·费希特在此谨庄严宣誓，必忠于联邦议会，竭尽全力恪守、维护和捍卫自由、平等与真理，愿诸神护佑联邦。

壁画里的人对他笑了笑，为路德维希让开身后的道路。路德维希走了进去，在他意识重新充满颜色的那一刻，他发现一切都颠倒了，是左右的颠倒。

“您是路德维希先生？”

路德维希只能看到一双柔软的手，因为他此时还弯着腰，空间的波纹拂过了他的意识，留下混乱的思绪，在一瞬间爆发，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也没法阻止自己的感觉。

“是的...”他伸手抓住了人马少女伸出的手，他切实地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真是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此时他才有机会去打量这位带着事务秘书牌子的人马少女。虽然在黄金年代的帝国内部是人类为主体，但是如何界定如何是人一直是个难题。不过在0476年教廷的《尼西亚二十二条》的统一规定下，所有认同自己是人类的身份的种族天然可以获得人类身份。所以在近600年后的今天，所有人才能得到一致的对待，包括狐人，也包括人马。

在关于人马的诸多谜题当中，最引人注意的其实是人马到底有几套神经系统。显然，在人和马这样截然分明的身体上有两套系统是很合理的。

解剖室里的标本揭示了其中的奥妙，假使路德维希没有记错，人马族群有一套中枢系统，一套循环系统，两套运动系统和一套生殖系统，其中主管上半身的运动系统和下半身的运动系统的中枢是独立行事的，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同时思考走路和腰身以上的动作…

“我是恰尔西，治疗科的事务秘书，请您多指教。”

“麻烦您了恰尔西小姐。”那种踩在棉花上的触感依旧支配者路德维希的行动，不过他谢绝了事务秘书的好意，执意用自己的手杖支撑自己前进。

“您初来乍到，所以我得和您讲讲关于调查局的一些常识，”恰尔西掏出了黑色皮封的本子，她一边念一边走，气息也丝毫不乱，“如您所知，联邦异常调查局的前身是教会的正信科，专门应对突发的显能事件以及审判异端——包括恶魔崇拜、异教崇拜等信仰争端。0888年，在政教分离的原则下，联邦组织调查局的前身机构——异常事务司，在当时的议长的主持下，两家化为一体，组成了现在的联邦异常事务调查局。”

“您还得知道这个，异常事务调查局在联邦镇级以上的议会都常设自己的执行机构，联邦共有8个州总局，再加上海外异常事务调查局，共同向联邦异常事务调查总司负责。名义上听从联邦议会全体，实际上只对议长单独负责。每个局内一般由四个司组成，包括行政事务司、后勤事务司、外事事务司以及保安司，如您所见，那边就是保安司。”

那一长串标着保安司一队，保安司二队乃至更多的标牌十分显眼，就算想要可以忽略也难以做到。一个光头站在所有房间的最里面，冲着他们笑了笑，那个房间的门牌上挂着保安司令部的牌子。路德维希不敢和这么明亮的眼睛忤视，于是赶紧转开了头。

结果在另外一侧的房间里，塞满了手稿和算式，里面埋着一个小个子。在他的身后连着一排穿着兜帽的人，他们围着带着泥巴的造物转圈，直到在一声又一声的礼赞机魂中，那个看不清样式的物品吸走了他们手上蜡烛的火焰，他们才流露出足以算得上惊喜的情绪。

“这里是后勤事务司的制造科，”恰尔西加快了脚步，“您不会想和他们打交道的我猜。”

“您在这里做个登记，”恰尔西从随身的文件里抽出了一张表，上面写满了可选和备选的项目，“您选出一个合适您位阶的物品，我们会试着为您做一个，或者干脆给您发一个，这是免费的哦。”

“等会在说吧，”路德维希摇了摇头，“这里也不方便。”

如果不是门轴的转动声，路德维希绝对不会看见穿着正装的圆球从他脚边的小门里飘了出来，它躲开了落下的蹄子，也躲开了路德维希落下的脚。他以路德维希听到过的最大声喊了出来：“该死，你们不能看路吗？”

“不好意思，罗格司长，”恰尔西装模作样的道歉，“这位是路德维希先生，他新来，我正为他介绍局里面的事情呢。”

“那也不是你们走路不长眼睛的理由，”罗格司长飘了起来，白色的光闪烁在路德维希的鼻尖还带着一丝痒，“要不是我要去找局长，你们就等着吧！”

“下次一定不会了！”事务秘书目送着罗格司长远去，“放心好了，这群小精灵是虚体，除非他们让你碰到他，否则你没可能伤到他们。”

在拐过几个拐角，路德维希到了挂着治疗科的房子面前。

“您要是找我，可以来前台找我，我大多时候都在那里，”人马少女替他敲了敲门，“您去见见您的新同事吧。”

“麻烦您了，女士。”路德维希点了点头。

“请进。”

门自己就打开了，恰尔西目送着路德维希进了门，随手替他把门合上。

屋内散坐着四个人，左边两个，右边两个。靠着门这边这位连忙站起了身，透过蓝色的眼镜打量着路德维希：“想必您就是费希特医生吧，幸会，方便给我看下您的徽章吗？”

路德维希把自己的徽章递了出去，直到眼前的金发男人用他的徽章对着桌上的术式确认了身份才能把徽章收回口袋——最令人注意的是他耳朵后面的鳃随着呼吸而抽动着。路德维希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到处是各种液体，各种颜色的都有。

“路德维希博士对吧？我是治疗科的科长尤皮特，主攻方向是人体的水构成，欢迎加入治疗科。”

“您好，尤皮特医生，我是路德维希，主攻方向是精神分析，”路德维希看着对方的笑容只能伸出了手，“很高兴遇见您。”

“请容许我为你介绍一下，”科长拉着路德维希走进了科室，“这位是托马斯修士，来自萨丁王国，是来联邦交流的代表团中的一员”

“很高兴见到您，托马斯修士。”路德维希微笑着和老修士握了握手，老修士无疑是最正统的人类，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

“愿遗忘之主护佑你，费希特医生。”老修士满脸胡须，但是一脸温柔，两个眼睛亮的惊人，配上柔和的脸部线条，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他瞧着路德维希的脸，“希望能和您愉快共事。”

“这位是莫伊拉小姐，来自绿森林州。”

路德维希仔细地打量这位奇怪的同事，大大的帽子下藏着娇小的身体，穿着几乎要拖在地上的长袍，加上蹲着肩膀上的猫头鹰，和老旧的科室看起来一点也不协调。

“叫我莫伊拉就好，”果然，脆生生的声音从宽大的帽檐下走了出来，听起来活力十足，路德维希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我擅长药剂和调配。”

剩下穿着正装的男人，有着黄色的头发，但是却是苍灰色的皮肤。脸上的纹身散发着陌生的气息。不等科长加以介绍，他就站了起来，“您好，我是朱诺，来自新大陆的羽蛇部族，是一位巫医。”

这里还会有巫医吗？路德维希暗暗咋舌，联邦和原住民的关系谈不上坏，但也应该没有好到部落中的智者都心甘情愿为联邦效力的地步。但是为了避免冒犯这位新大陆来客，路德维希还是收起了好奇的目光。

“还有三位同事今天轮休，”尤皮特看了看日程表，用笔圈画了几下，“路德维希博士，您如果有空，请您以后就负责周一，周三的轮班。托马斯修士还有今天轮班的同事和你一组，专门负责灵性方面的治疗，请问我说明白了吗？”

路德维希没有拒绝的资格。

哪位是路德维希先生？”有人在敲门，路德维希在门开了之后看了看，原来是保安司令部门前的光头，“我是保安司的卢克上校，请您和我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