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年夏天(1 / 1)

欧楚江刚走进办公室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老大，那个沈校长是你什么人“

“是不是你初恋啊“

“长得可真漂亮啊“

“这是久别重逢吗？“

……

“停”欧楚江停下脚步“不想加班的话就都闭嘴，林姨，给你一个小时，把执行方案的大纲拉出来“说完径直走回了自己办公室，关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灰色的小布袋，拉开抽绳从里面拿出一把只比食指长一点点的精致的墨绿色口琴，喝了一口水之后走到窗前，面朝着那片海，把口琴放到嘴边，那首他练习过几千遍的曲子，旋律响起。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许久，欧楚江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海，十三年前的那个下午，海面和今天一样的平静，在欧楚江的印象里，他仿佛错觉的总是认为，每当他心情起伏的时候，那片海却总是安静的像是他高三那年的教室。只有翻书声写字声像温柔的海浪轻挠着沙滩，偶尔有谁的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在沙滩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一瞬间便被全世界的安静淹没了。

欧楚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那天下午沈苏对他说“分手“时，心脏跳动的声音一样，不快，但沉重，每一下都在问”真的吗？“

是啊，十三年了，欧楚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说分开就分开，并且从那个下午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直到昨天下午。

曾经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这片海滩漫步，讨论要一起考哪一所大学，去哪一个城市，买什么样的房子，谁做饭谁洗碗……

然而，他们的爱情小树还没来得及长高长大，在高考结束的第三天就被拦腰折断了，不是砍断是砸断。

原因很简单，沈苏的父亲原本是一家机械厂的技术员，那年春末在一次生产事故中被砸伤了，虽然所有医疗费用都由厂子负担了，但是他爸爸以后的日子却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了。屋漏偏逢连阴雨，几乎是同一时期，沈苏的妈妈下岗了，而为了赔偿金他父母与工厂又不得不对簿公堂打起了官司，还在上小学的弟弟懵懂无知的还没有意识到家里的房梁马上就要塌了，那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是不是很像俗套电视剧里的情节，像，非常像，可它就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发生在了沈苏家里，那块从天而降的钢板，砸在了这个原本温馨幸福的普通小家庭里，也砸在了她和欧楚江的爱情小树上，砸的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三模结束的时候，沈苏的成绩下降了一百多分。这些事情欧楚江都很清楚，可清楚能有什么用呢？他去跟自己的父母借钱拿给沈苏，可当他妈妈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给他的时候，他看着上面不到五位数的存款，很清楚这就是杯水车薪。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一场大病可能就是一代人努力成果的付之东流，而如果是家庭主要经济支柱的丧失，那对于这个家庭也许就是灭顶之灾。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谈理想和未来都太奢侈了，那些远不及今天的一顿饭明天的一盒药来的更让人有安全感。19岁的欧楚江已经懂得这个道理了，所以他决定，把这杯水交给沈苏。

可他没想到的是，此刻的沈苏，已经远比他更了解生活和现实了。

所以，第二天当欧楚江把存折拿给沈苏的时候，沈苏根本连碰都没碰，就直接拒绝了。她很了解欧楚江的家庭情况，都是一样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也都是要从嘴里省钱才能每月积攒下零零散散的碎银几两，她甚至都能猜到存折上的大概数字，她更知道那是欧楚江的大学学费，所以她果断拒绝。

“拿回去，还给你妈！”简单，坚决。

欧楚江无可奈何。

在后来的日子里， 沈苏变得沉默而少言，他们依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只是不再说考哪一所学校，去哪个城市，准确的说沈苏回避了一切有关未来的话题，而关于现实又实在是过于沉重彼此更不愿提起，所以往往只是两个人沉默的走路，走路，脚步越来越快，却彼此都能感觉到，两人要走向的前方，终将不会再是同一个方向。

欧楚江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力感”他很想去给沈苏安慰去逗她笑，可安慰有什么用？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他更想要去替她分担，为她扛事，可连他自己都知道现在的他什么也扛不起来。他甚至曾经一边骂自己大逆不道，一边想这些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就好了，他觉得他是男人，他应该承担所有的不幸。尽管十三年后，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其实女人比男人坚强的多，但这并不妨碍那个刚可以称之为青年的男孩在那一年愿意为她所爱的姑娘，付出一切。

十三年后的今天，他发现，他依然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然而，那天下午，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的下午，在那片海滩，他深爱的姑娘，离开了他。

当初欧楚江为公司选择办公室的时候，第一次站在了这扇窗前，那一刻他看到不远处的海滩上，有两个漫步在沙滩上的人影，仿佛是十三年前，19岁的欧楚江和沈苏。

直到很多年之后，欧楚江偶然间得知，当年，就在沈苏一家面对灾难束手无措的时候，有一个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家的少爷，看上了沈苏，于是开始了疯狂追求，并且在高考结束得当晚，就托人上门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