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生·王崖致(1 / 2)

引子

比死亡还要久远的黑暗弥散在空旷的巨大无光房间之中，缄默仿若来自墓地的骇人恶臭正永世传唱着。光与暗已交融糅杂，宛若如泥浆般糜烂的面团，时间与空间早已散作破碎织网上的残丝，在那无以言喻的物体间回荡。

那物体似是风中飘摇的点点蜡炬，又如裂痕网布的古老丰碑；是渐颓将死的星体，又像行将就木之人。无论如何，它是旧日光辉的残影，是永恒光华的余烬，却已然无以为继。

无法被密布黑暗所定义的瞬间，一道身影驻留在那硕大无朋的事物前沉默不语。来者是一云纹布衣长衫的邋遢男人，左手持扇，右手握一古旧竹板。竹板微微发亮，上有无数文字时隐时现。男人手虽未动，但蒲扇轻摇，自是神物有灵。只是扇子越扇越破，不久便只剩扇柄，却也不曾给这死寂的房间带来丝毫变化。

长衫男人的等待并没有化作和这个房间一般的孤寂，随而出现的是一赤须虬髯裸身汉子，须发皆张，结块的肌肉坚实锃亮，举手间是阵阵轰鸣声，细听之下竟是传自大汉体内。很快，那如若江河崩腾之声随着汉子环臂立于邋遢男人旁而宣告匿迹。

“来了”

“嗯”

邋遢男人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二者便不再有言语。

二者对话余韵未消之际，第三道身影凌空而现。端是一光头垂目男人。细察之下，于无光暗室中脑后却有异光闪烁，忽而七色光滑流转，忽而归于纯白。光头男人如同这片黑暗一般沉默，只是立于那巨大事物前，一如二人一般沉默。

接着又是数道身影浮现，身披神秘符号所编织斗篷的高挑女人，温和且明亮的发光人形，如同金属铸就的神骏兽类，碧眼戴冠的王者……只是片刻，空旷的房间里似是挤满了人。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浮现，如同拍打破旧古书所扬起的尘埃，在那如同阳光般的黑暗下肆意扩散着。

“看来没有来的太晚”高挑女人轻笑着，氤氲气息随之喷吐，化作流窜的符号转而消散。

“嗯”

所有身影都随着这声应和再一次归于了静默的等待，而仿若金铸的鸟形飞兽有些不耐，过于压抑的气氛总是让人感到不适，便朝那邋遢男人口吐人言。

“我们是最后一次？”话语间金铁交鸣，似是疑惑，又似肯定，似是问人，又似问心。

“嗯”

男人的回答总是一尘不变，只是那金鸟却是露出人性化的释然。蒲扇依然轻轻的摇动着，扇柄开始朽烂，剥落。让人不适的虚无如同粘稠的令人厌恶的血浆以难以窥见的动静涌动着。邋遢男人紧蹙的眉毛随着话音一起落下。

“祂落子了。”

一众身影开始躁动，紧接着那最先到场的虬髯大汉气息鼓动，须发无风自动，体内江河奔腾之声再起，一声暴喝如惊雷阵阵，似要撕开这方天地。“恭请天道“恭请天道入灭！”伴随着话音一齐落下的是如碎瓦抢地化作齑粉的身躯，和逐渐低下的血液奔腾之声，随后便归于沉寂，仿佛沉默永恒如此未曾改变，但沉寂很快便被打破。另一声高喝紧接着那虬髯大汉的消逝，似是要步其后尘。

“恭请天道入灭！”

沉默的光头男人分明像是第一次开口，却是将此言说的纯熟无比，仿若注定为此而生。和诸先辈一样，光头男人的身躯渐去化作灰尘，也仿若注定为此而灭。那巨大的事物开始颤动，整个暗室都在涌动，黑暗和虚无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沉重而粘腻的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腐朽的气息正四散奔走，不知道告示的是谁人的命运。

“恭请天道入灭！”

“恭请天道入灭！”…………高挑女人，神骏兽类，发光人形又或是戴冠帝王，没有丝毫犹豫，皆是朗声唱诵着。只是话音落下，符号编织的斗篷悄然破碎，金色的羽翼逐渐凋落，柔和的光辉陡然灿烂转瞬便熄灭了。和虬髯的汉子一样，他们的身躯化作了齑粉，只留下那矛盾且荒诞无稽的请辞在此间回荡着。

那巨大事物剧烈的颤抖着，以无法被定义的方式骤然放大缩小，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而拼死挣扎一般。只不过这只手足够有力且抱着粉碎和清算一切的决心，任凭这颗心脏如何跳动也无法挣脱其命运。

“恭请天道入灭！”

那巨大暗室的中的身影越来越少，本来拥挤的暗室似乎又再一次回归无际的空旷。巨大事物像是疲倦的猎物，又像是濒死的心脏，颤动的越来越薄弱。最终就像一切的最初一样，所有的身影已经消散殆尽，只剩那邋遢男人驻留于巨大事物前。他少有的抬头凝视着那根本无法观察之物，低声自语“这就是最后一笔了……”

“恭请天道入灭————”

叹息尚未出口，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化作齑粉的扇柄和竹板。一切身影消散，巨大暗室应当回归到它应有的寂静。但那巨大事物却静止固定在了那一瞬，不再搏动，不再运转。

“噗”

一声轻响传来，只是早已没有了听客。亘古不变的黑暗在轻响中凝固，转瞬便崩塌溃散。巨大事物的裂痕已然变成了决堤的裂口，将最后一丝余烬撕的粉碎。时间和空间都将回归，意义被重新赋予，一切即刻共同消逝，巨大暗室本身，也将归于被称为“无”的否定之中。——————————————

“阳光透过碧蓝苍穹的帷幕，洒在午后草地青翠欲滴的叶片上。微风轻拂，草丛随风摇曳，发出柔和的沙沙声。阳光下草地散发出清新的芳香，弥漫着自然的气息。远处的湖面随着微风起伏着就像是细碎的金色鳞片。七月午后在树下乘凉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王崖致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枝繁叶茂，青果满枝的是一棵早熟的苹果树，而一阵稍显强劲的疾风，便会恰如其分的将一颗苹果砸到王崖致的头上。”

“嘶，果然被砸到了。”

“王崖致一边揉着红肿的额头一边拾起了砸瘪的苹果，显然这枚看上去熟透了的苹果并没有比他的脑门硬一些，但这么硬的脑门却也没有足以让王崖致联想到万有……”

“够了，不要再说了。”

“王崖致似乎习惯于旁若无人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样很不好。而这件事总是频频让人侧目且感到不适，就比如路过前往磐石城的孩子必然会指着王崖致询问自己的母亲。”

“妈妈，那个大哥哥是不是有病啊……”

“不要这么说，小孩子家家别管人家，快走。”

“童言无忌，其母也只能好言相劝，今天王崖致真是倒霉到家了，先是小憩的时候被苹果砸醒，接着又被小女孩误会，现在就算是被砸瘪了的苹果也依旧要和他作对，让人牙酸发麻的味道已经足够王崖致将苹果渣滓吐出来了。”

“给我闭嘴！”

“被苹果酸到神情扭曲的王崖致对着空气发出了暴喝，刚成年的他哪受得了这样的屈辱，最终还是恼羞成怒了，而这声不受控制的大喊也足以吓到母女二人。”

“真是个疯子！我们快走。”“女人纵使教养再好也是低骂了一句，而女孩也被这暴喝吓到眼泪在闪亮的眼眸中打转，几乎就要哭出声来。很显然王崖致将会因为自己冲动的行为丧失一个潜在的妻子……”

“住口！”那烦人的声音这次总算是没有再度出现。七月骄阳似火，日灼地蒸，豆大的汗珠从王崖致额头滚落，粗重的呼吸随着急躁的脸庞挂上苦涩笑意而化作长长的叹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本以为自己早就会适应的，奈何这个声音太过让人头疼。

“自从王崖致成年礼的……”

“住口”王崖致一边低声喝止着那烦人的不辨男女的声音一边又再次靠着那苹果树坐下，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自从王崖致成年礼的那场变故之后，那个烦人透顶的声音总会以一种毫不客气的第三者视角预知着王崖致的命运。

“与其说是预知，更像是那个伟大的声音在操控着王崖致的命运，至少王崖致是这么想的……”

“住口”王崖致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嘟囔着，“趁着那该死的声音没有出现”，一边起身走到湖畔鞠起一捧水将脸庞打湿，湖水带来的凉意冲淡了一系列琐事所带来的烦躁。望着那荡漾水波里从扭曲恢复平静的黑发黑瞳少年的清秀倒影，王崖致愣愣出神。

“王崖致很清楚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伊斯特沃德有很多地方值得去探索，当然，她或许更喜欢被称呼为——东荒”

“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