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杰(1 / 1)

稍早之前，王城以西某处荒地，五顶帐篷构成的临时据点不远处——

区区一个人类……不可否认却是举世无双的人杰！坐在树杈上的黎叶眯了眯眼，心中不禁涌现这样的想法。

作为长寿的精灵族，王族子嗣之一，黎叶与其他族类“同辈”相比，在经验与见识上差距相当巨大。她已经活了XX年，外貌却仍旧十分年轻，若是遮住尖耳朵进入人类城邦几乎毫无例外会被视作倾国倾城年芳十八的空谷幽兰，引来掌权者治下“祸国殃民”之罪收进宫殿豢养终生。

而且，只要眼睛不瞎，任谁都能看出那个能与体格差异悬殊的兽人试手却不落下风的人类具备怎样惊世骇俗的勇武与技艺。

“呼——俺没力了，不打了！”

身高两米六、形如一座绿色小山的兽人王子岩重·爵斯汀狂喘粗气，丢掉了长柄狼牙棒和精钢鬼面盾。

咚隆隆！武器与防具各自砸出一个小坑，激起烟尘无数。

“咳咳！臭欧格，你要是早用这招我非得被呛死不可！”

身高一米八、体格匀称结实的古伊·舒尔茨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挥剑荡开尘埃，走向不远处的两名近侍。

那临时搭建的五顶帐篷分别供受邀前来的五股势力使用，作为东道主的人族一方却是没有的，因此古伊大马金刀地找了块石头坐下。那位置距离黎叶所在树木不远，古伊掀起面甲，仰头朝她含笑致意。

精灵喜爱自然，这些天来黎叶都没有使用过帐篷，看来比起其他势力，这次会议古伊决定优先照顾她。

五股势力分别为四大族群之二的精灵族、兽族，魔法师团体“双塔”、少数族群同盟，以及超凡生物的松散组织“超凡议会”。

古伊·舒尔茨现年32岁，是天下闻名的人族大将，自14岁起就一直奋战在抵御不死族侵略的边关前线，官至西北军代总帅——这个“代”字仅仅是因为帝国不成文旧制“40岁前不得拜帅”，实际朝野上下论能力、人望、功绩，怎么排都没有其他人能够比古伊更合适。

也就是说，时当青年的古伊在军中的地位已经是位极人臣。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黎叶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为帝国鞠躬尽瘁了十八年的忠臣良将，竟会在暗中举起反旗意图推翻王室。

“五年之内，不死族将会变得不可阻挡，我多次上书皇帝，建议他摈弃前嫌广结盟友共同抵御这场即将席卷整个大陆的危机，却被他视而不见，始终沉浸在‘人族第一’的幻想中，不得以之下，为了天下苍生我只能痛心行此人臣不义之举。”

这是黎叶从母亲那里探听到的由使者转述的古伊自白。为了确保计划成功，古伊向五股势力派出使者，分别许诺了丰厚报酬（向精灵族许诺的是转让一郡领土，给兽族的也是同等条件，而对另外三股没有大型土地需要的势力则应该是其他好处），对价则是不趁火打劫，并派出一位使者表明对“贤王上位”的支持，以及“为今后共同对抗不死族建立盟友信任基础”这样一句单纯的口头约定。

黎叶并不清楚古伊那样说的根据在哪儿，在她的认知中，现今人族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不死族虽然战力强大却在古伊固若金汤的守备下已有七年未能突破防线一步，而在其他战线上，虽然再没有像古伊与西北军那样的精兵强将，帝国却依旧能与兽族、精灵族还有其他势力多线交战不落下风，这“人族第一”的说法绝对算是实至名归。

然而，五股势力最终不仅全都接受了这笔交易，而且派出的人选都是本族/本势力的继任者，似乎暗示着天下大势并不像黎叶眼中那么简单，趁这机会与古伊交好才能攫取到更多利益。

另外，黎叶也注意到那转让给精灵族、兽族的两郡，正是位于西北边界，万一不死族突破封锁推进战线，届时这两郡首当其冲，精灵族、兽族难保不被卷入其中，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隔岸观火。

所以，这一手两郡转让似乎可以视作“割地结盟”。

在这场夺权中，古伊并不需要他方势力的实质支持行动，他只是需要五股势力的代表在这王城郊外静静地待上几天（“要是离开这里，我将无法保证诸位的安全。”事前他曾如此宣言，严肃至极的表情不像告知倒像警诫。），偶尔带几个实权人物过来与代表们会见一下，表明自己完全稳住了外部形势，这是一场“内部问题内部解决的温和革命”。

到今天，应该是大局已定，古伊总算答应了前几日岩重反复提出的对练请求，跟他战了个酣畅淋漓。

五位使者聚集在古伊周边。除了黎叶跟岩重，另三个分别是：双塔中白塔一系的法师，年龄不明的半精灵，德耶尔·卡莱；少数族群同盟的理事，左臂缺失的中年哥布林，雷登·罗哈斯；超凡议会的议员，幼龙少女，芙莉卡·雷德菲尔德。

“再过不久，就是最终时刻了。”

古伊沉稳地环视四周，受限于人类之躯，光论战力单打独斗恐怕五位使者中的任意一个都能将他击杀，可是他安然坐着，眼神充满了力量，隐含一族之王的威压。

“哦，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了？”雷登冷漠地说。

在这些天的短暂相处中，黎叶发现这个哥布林似乎对人族怀有不浅的敌意。

“兄弟，俺们能陪你见证那光荣一刻不？”岩重显然不太会看气氛，一句话连带着把其他人也算上了也不管雷登明显意见相左。

“当然可以，哥们儿，那将是我的荣幸。”古伊笑着回了一句，接着转向德耶尔：“卡莱法师，我希望你也一同前往，没有你的白魔法我军可能会出现较大伤亡。”

啪的一声，肤色黝黑的半精灵合上了手中书本，抬高法师帽帽檐，露出秀气但终日给人倦怠印象的紫色双眼：什么意思？

古伊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一名侍从当即施了个军礼，开口说道：

“禀报诸位大人，革命那天，逃出皇宫的只有隆努匹王最小的第四个儿子，荷坦王子。今天凌晨，密探掌握了他的藏身处，发现竟是跟一个不知名邪教扯上了关系。”

邪教？德耶尔的紫瞳稍微扩大了一些。

“哼，丑恶的人类，穷途末路之下脸都不要了啊！”哥布林雷登显得很是幸灾乐祸。

四大种族中除开不死族，即使信仰不同，统治者都还是宣称自己为某一正派神明的凡间代言，像荷坦·迪亚马科这种做法，完全就是不顾后果从根本上否定了正统性，断绝了自己堂皇登位的可能。

“原来如此。”

龙女芙莉卡一边用丝绸清理着覆满火红鳞片的左手上的细微灰尘，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她整个人都裹在带兜帽的宽大袍子里，除了嘴角的那抹嘲弄意味看不到更多表情。

“寻常情况下，只要提供情报，帝国宗教势力就会雷霆出击。ＵU看书 www.ｕukanｓhu.com可惜这次情况特殊，在这之前，你借由我们背后的五股势力威慑住他们在这场革命中保持中立，而到了现在，就算再怎么接近，你距离帝位也还是差个临门一脚，荷坦只要活着就还存在理论上的翻盘可能性，因此你调动不了他们的力量，或者说那帮墙头草也在等待着局面自行步入明朗化。”

也就是说，万一到那时荷坦胜出守住了迪亚马科家族的基业，宗教势力立马就会去想办法“帮助皇帝摆脱邪教的蒙骗”。

而除了芙莉卡说的这些，黎叶还想到了其他方面：自从三百年前“黑塔”避世不出以来，双塔之名可说是名存实亡。论强弱与其他四方有着较大差距，可是古伊居然一并给予了同等礼遇，难道他早就猜到会有需要请白塔法师出手的情况出现？不，应该不可能吧，想必荷坦王子确实是走投无路之下才会跟邪教搅在一起……难道还有其他敌人需要白塔法师去对付？

“走吧，如果半精灵不顶用，你还尽可以依赖我——议会都把我派来了，自然会让舒尔茨将军前行之路畅通无阻。”

古伊长笑一声，坦然接受了芙莉卡狂妄表露的善意。

其他四名使者彼此交换了各自惊讶的眼神，显然都没想到超凡议会竟然对古伊那样看重。

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德耶尔轻哼一声，冷漠开口：

“多说不如多做，我顶不顶用马上就知道答案。”

于是，五名使者——眼看事态可能出现有趣发展，雷登忍住了厌恶——乘上马车跟随古伊朝荷坦及邪教所在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