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跟大多数地方一样，这里的公安局跟检察院的距离也不远，走过去也就5分钟的事情。所以，王耀明中午一点五十的时候带着潘子婷才下了楼，往区公安局走去。

“走过去就五分钟，咱们到那边才1点55，还有5分钟到在人门口罚站啊。”因为说好的是下午上班过去通案，这让本来中午要睡到1点50才起来的潘子婷今天1点半就爬起来准备了，没睡醒的她多少有点愉快。

“不迟到，是咱们检察官的基本素养，早到一会总比让人家等着强，你看你懒得还有边吗，早起一会能咋的。”

“这会去是通我早上说的那个案子吗？会不会有那种血肉模糊的照片啊，我可不想看。”

“应该是，咱们这治安这么好，多少年遇不到一个命案。解剖的照片肯定有，但估计这会还没出报告，哪有这么快。今天估计就是先通报个案情，不要紧张。”毕竟干了那么久，王耀明对到公安提前介入早已是轻车熟路。

没几步，王耀明和潘子婷就走到了公安局，王耀明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了院子，然后径直走进大楼，直奔304会议室而去。

“还差3分钟到两点，怎么样，这就叫精准。”到了304门口，王耀明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小米手环，回头给潘子婷比划了比划，还顺带表扬了自己一句。

“王检来这么早，辛苦，辛苦。”原本站在窗户口抽烟的法制大队大队长谭俊看到王耀明来了，把手里的烟头往窗台上的纸杯里一丢，走过来跟王耀明握了个手。

“谭大辛苦，谭大辛苦。”

“来，先坐。小张，去给王检和小潘倒杯水，拿我办公室的茶叶啊。再叫李旸他们把材料拿过来，就说王检已经到了，过来开会。”

没一会，刑警大队队长李旸带着俩同事拿着本子、材料都到了会议室，大家又是一阵握手寒暄，然后两边落座。

“王检，麻烦你专门跑一趟。早上我在电话里也说了，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具体情况请李队给王检介绍一下。”谭大先开做了个开场白，说完从口袋里又掏出了烟盒，给兄弟伙一人分了一根，因为知道王耀明不抽烟，也就没跟他客气。

“好的。昨天傍晚9点半左右，在新华路与健康路交叉口发生了一起故意伤害案件。关于案件的事实呢，现在是两种说法。一种是根据被害人张华强同车人董兵的证言，是被害人张华强驾驶奔驰车准备右拐时，与嫌疑人的车辆发生了剐蹭，双方下车后起了争执，进而发生互殴，后来是张华强从车内取出一把砍刀对嫌疑人进行恐吓。后来张华强的砍刀在互相推搡的过程中掉在地上，嫌疑人捡起砍刀后对张华强进行了捅刺、劈砍，最终导致张华强因失血过多死亡，随后董兵和嫌疑人分别拨打110报警。”

“另外一种说法是什么？”王耀明边听边记边发问。

“另一种说法是嫌疑人许子航第一次接受讯问时所做的辩解，他说他是正常行驶在右转车道上，而被害人的车是在跨实线变道加塞，所以他也就没有减速让行，导致他的车头就撞上了被害人车子的右前门。然后被害人车上就下来一个人，也就是刚才李大提到的证人董兵，对他进行辱骂、殴打，并要求其进行赔偿。随后被害人也从车子上冲下来，对他进行殴打，后来又从车上取下一把砍刀，用刀在他头部、腰部拍打、劈砍了几下，在推搡的过程中，砍刀掉落在了地上，他冲过去把刀抢先捡了起来，并捅了被害人腹部几刀，被害人在逃跑的过程中，他还追着砍了几下。见被害人倒地不起后，他拨打了110报警，并在原地等待警察的到来。这是许子航的讯问笔录，王检您看看。”话说完，坐在李旸旁边的副队长钱斌把早上刚做的嫌疑人讯问笔录和证人董兵的询问笔录递给了王耀明。

王耀明接过笔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起头说：“许子航的说法和董兵的说法出入有点大啊，现场还有谁在？”

“张华强的车上还有个女的，叫佟小雪。另外许子航的老婆孩子也都在车上。佟小雪的询问笔录做完了，在这里。许子航孩子因为昨晚受了惊吓，她老婆早上一直在照顾孩子，还没来得及给她做笔录。”钱斌说着把佟小雪的证言递了过来。

“佟小雪的证言没什么内容啊，关键的部分都没说到。”王耀明看了一遍佟小雪的证言，感觉有点失望，因为佟小雪昨天始终在车上没有下车，只看到张子强、董兵跟对方驾驶员发生了争执，然后张华强回到车子上取刀，后面看到了张华强被追砍，具体的细节她没看到。但她提到了一点，张华强当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属于酒驾。

“现场没有监控探头吗？按理说十字路口红绿灯都有监控的啊。”王耀明前几天刚刚因为走错道被一处监控探头拍了下来，罚了五十，所以印象深刻。

“原来探头是有的，早上就派人去调取录像了，但巧的是那个路口最近探头搞升级改造，旧的拆了，新的还没装上去，所以就调取不到录像了。”

“被害人的尸检做了吗？”

“正在做，但报告还没出来。”

“这个许子航和张华强都是什么人，有他们的情况介绍吗？”

“许子航，男，38岁，外地务工人员，是一家酒店的员工，没无前科劣迹。张华强，男，36岁，本地人，曾三次因盗窃、聚众斗殴、故意伤害被判刑，前年刑满释放以后出来开始从事小额信贷和催收业务，开了一个家小公司。”李旸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从里面翻出来两页个人户籍信息。

“董兵和佟小雪是什么人？”王耀明接着追问。

“哦，董兵是搞抖音的博主，平时拍些美食探店视频。佟小雪，是董兵公司的员工，当天晚上是跟着董兵一起出来陪张华强吃饭的。据董兵说，张华强最近准备给他们投点钱，一起搞直播带货。”

“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关于这起案件的定性。我们昨天晚上是以涉嫌故意伤害罪立的案，但法制内部意见也有分歧，有部分同志认为是不是可以认定为防卫过当，定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我们拿的不是很准，所以请你们过来一起商量一下。”谭大把邀请王耀明他们过来的原因和目的说了一下。

“哦，那我明白了。”王耀明点点头。“要对案件定性，首先得确定案件事实，但目前嫌疑人的供述和证人证言两边对不上，说法的出入还比较大，又没有监控视频，现在想要认定案件事实还是有点难的。但有几个情况是可以确定的。一是整个事情是由张华强强行变道引发的。二是张华强、董兵与许子航之间发生过争执。三是那把砍刀是张华强从车上拿出来的。四是张华强的砍刀掉落后被许子航捡起，并最终杀死了张华强。”

“对，这些没有争议。”大家对王耀明的总结都表示了认同。

“所以，如果许子航的说法是真的，那我们觉得许子航有可能是防卫过当，毕竟砍刀是张华强的，而且之前张华强和董兵先动手对许子航进行了殴打，在反抗的过程中许子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对张华强进行捅刺、追砍，也应该看做是在进行防卫行为。”钱斌把之前内部讨论时部分同志的观点也做了介绍。

“那现在需要搞清楚的问题是，张华强和董兵与许子航之间，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张华强和董兵有没有一起殴打过许子航，尤其是张华强从车上取了砍刀之后有没有砍过许子航，以及许子航拿到砍刀后做了什么。你们下一步准备办？”

“我们接下来准备从五个方面着手，一是再次提审许子航，让他把事情的经过再仔细回忆一遍；二是再给董兵、佟小雪做一次询问笔录，重点是董兵；三是抓紧询问许子航的老婆；四是尽快出具张华强的尸检报告；五是继续寻找案发时现场的目击证人。”

“我觉得你们这个计划挺全面的，我还有一点建议，就是可以看看两台车子上有没有行车记录仪，如果有，那或许就能解决目前遇到的这些问题。”王耀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把王检的建议记下来，抓紧落实。关于案件的定性，王检你有什么意见？”谭大问。

“关于案件的定性，我觉得以现有的证据，先定故意伤害没有问题。至于是不是防卫过当，我觉得目前不好说，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毕竟砍刀是张华强拿出来的，而且结合他们各自的经历来看，张华强先动手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所有的可能性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予以证实，我觉得还是要慎重，等接下来看证据的搜集情况我们再商量。”王耀明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那好，我们按照王检的建议抓紧搜集证据。我们一会也把今天讨论的意见向分局领导做个汇报。”

“行，没问题。这样，我也抓紧回去给领导做个汇报。你们这边有什么新情况及时联系我们，我们保持联系。”

“好，感谢王检。李队，你看，检察院的同志就是水平高，三言两语，就给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哈哈哈。”

“就是，就是，我们还得向王检多学习呢。”李旸和钱斌在一旁跟着附和道。

“谭队，您看您又拿我寻开心。您才是老前辈，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得向您，向兄弟们多学习。对了，您有空也多去我们那视察指导下工作，我给您备上一壶好茶。”一听老革命谭大当着众人的面夸自己，王耀明顿时红了脸，一边说还一边给谭大敬了个礼。

“那我们就不耽误王检时间了，我们抓紧搜集证据， www.uukanｓｈｕ.cｏｍ有问题再跟王检联系。待会时间到了，先对嫌疑人刑拘，争取报捕的时候，能把证据做扎实一点。”李旸带着兄弟们把王耀明和小潘送到了门口。

“行，你们留步，都这么熟，不用送了。我也抓紧回去给李科，吴检做个汇报，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系。”王耀明带着小潘跟众人告了别。

“明哥，你说这个案子能定防卫过当吗？”抱着本子跟在王耀明后面的潘子婷突然问了一句。

“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么容易。还记得上次我办的那个案子，就是因为跟前男友把现男友一帮人划伤的案子，多明显的正当防卫，最后怎么着，不还是定不了，我还被吴检给锤了一顿。”一想起来之前办的那个案子，王耀明就有点生气。

“哦，想起来了，就是你坚决不改意见书的那个。”那个案子潘子婷的印象很深，当时公安过来报捕，王耀明认为嫌疑人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想做一个不批准逮捕，结果分管领导不同意，让他改审查报告，王耀明坚决不改，而且把报告写得极其详实，证据摘抄那叫一个全面，需要说明问题论述的那叫一个仔细，最后非要领导直接在意见审批表上写不同意承办人意见，搞得很不愉快。“我记得你那天还发了条微博来着。”

“嗯，那天是转发了一个关于正当防卫案例的分析报告，忘记谁分析的了，只记得最后的结论是正当防卫主要靠跑，是不是超讽刺。好好的条款放在那，就是没人敢用。算了，抓紧回去，我得去给李科做个汇报。”王耀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